在沈陽坐鎮(zhèn)的東北邊防軍參謀長、代司令長官榮臻指示:“不準(zhǔn)抵抗,不準(zhǔn)動,把槍放到庫房里,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
槍炮聲愈發(fā)激烈,趙鎮(zhèn)藩抹把臉上的汗水,硬著頭皮又給榮臻打電話,說明官兵大都在火線上,收槍在事實上是很難做到的。
榮臻道:“這是命令,如果不照辦,出了問題,由你負(fù)責(zé)。”
榮臻是11點左右,從家里趕到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的,5分鐘后王以哲也到了。
電話機的鈴聲,救火車般鳴叫著。
北大營告急:日軍攻城,如果不開城門,他們說就要用炮轟!
沈陽監(jiān)獄告急:日軍爬城,在城墻上向獄內(nèi)射擊!
東北航空處告急:機場有42架待飛的飛機,怎么辦?
無處不告急,十萬火急!
遼寧省公署那邊,也是十萬火急,省主席臧式毅忙不迭地給日本人打電話,說明我們不會抵抗,你們別打了。
當(dāng)時的日本駐沈陽總領(lǐng)事館總領(lǐng)事林久治郎,在回憶錄中寫得明白:
從當(dāng)夜11時稍過開始,直到第二天拂曉讓出奉天城為止,中國方面由省長公署幾乎是不間斷地用電話向我總領(lǐng)事館表明中國官民均無抵抗之意,要求我軍停止進(jìn)攻;到19日凌晨3時左右,又通知說要開放城門,以示沒有抵抗我軍之意。
戰(zhàn)事已經(jīng)發(fā)動,怎么辦?王以哲望著榮臻。
給北平打電話,請示一下。榮臻邊說邊拿起電話。
接電話的是張學(xué)良的侍衛(wèi)副官譚海:“副司令指示,要慎重行事,遵照中央的命令,堅決不要抵抗!”
不抵抗,還是堅決性的。
首先遭殃的是西邊的621團(tuán)。
西圍墻與鐵路之間500米左右的開闊地,被一人來高的蒿草填滿了。日軍利用夜暗,運動到草叢中隱蔽,柳條湖方向鐵路上一聲爆響,即躍起攻擊。一開始并不開槍,只是挺著刺刀,見人便刺。
姜明文集合隊伍時,只聞槍響,不見彈道,日軍打的是空包彈。炮彈呼嘯著飛過來,落在房頂上稀里嘩啦一陣子,砸進(jìn)地里咚咚響,不爆炸,沒引信。日本人搞的什么鬼名堂呀?事變后再尋思,這是在試探對手的反應(yīng)。你放手一搏,把他趕出去了,他就說是搞演習(xí),黑燈瞎火弄錯地方了。見你不抵抗,就放心大膽真槍實彈干上了,那“武士道”也就愈發(fā)“神勇”了。
621團(tuán)官兵在睡夢中驚醒,慌亂中一些人連衣服都未穿上,即被刺死。有的奪門而走,有的越窗而逃,來不及的鉆到床下,都被射殺。
“日本人打進(jìn)來啦!”原為對外開放,常有外軍代表參觀、訪問的東北軍的王牌7旅,官兵逃跑的,挺著死的,去庫房砸鎖踹門拿槍的,叫罵著“媽個巴子”還擊的,這個赤膊,那個光腳,官找不著兵,兵找不著官。
620團(tuán)3營已經(jīng)披掛整齊,這工夫應(yīng)該沖上去反擊,局面立刻就會改觀。可上邊不讓打,還畫地為牢“不準(zhǔn)動”,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那也不能在這兒等死呀?
姜明文下令,將麻袋裝上沙土,在營門口堆成掩體,架上機槍。又讓幾個士兵爬到樹上瞭望,小日本過來就不客氣。
事變發(fā)生時,旅長和3個團(tuán)長均不在軍中,只剩個沒有決斷權(quán)的旅參謀長在北大營看攤兒。620團(tuán)團(tuán)長王鐵漢算條漢子,聽到槍炮聲,從家里火速趕來上崗。621團(tuán)、619團(tuán)群龍無首,亂哄哄地向東潰逃,王鐵漢則按兵不動,硬著頭皮執(zhí)行“挺著死”的命令。
19日凌晨快兩點了,西邊營房燃起大火,620團(tuán)成了日軍最后的攻擊目標(biāo)。架在沈陽火車站(時稱“日本站”)附近日本守備隊院里的240毫米重炮,炮彈落下,地動山搖。
王鐵漢給榮臻打電話,說明官兵不可能“持械待斃”,榮臻即令“將槍彈繳庫”。王鐵漢說:“在敵炮攻之下,實在無法遵命,我也不忍這樣執(zhí)行命令。”
3營最后撤離,姜明文率9連掩護(hù)。爬上墻頭,外面槍聲大作,埋伏在那里的日軍一齊開火,子彈打得墻頭灰土迷眼。官兵立即臥倒,姜明文指揮幾門小炮一陣還擊,就將日軍的火力壓制了。
北大營烈焰燭天,天空大地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