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杜高檔案(2)

生命在我 作者:杜高


解說:“肅反”運動的前奏就是對“胡風反革命集團”的揭露和聲討。1955年,以胡風為首的一批作家被打成“胡風反革命集團”。這是新中國成立以后文藝界和整個知識界遭到震蕩的開端,也正是這個運動導致了杜高整個中青年時代的災(zāi)難。

杜高:在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跟我住在一個小樓上,有一個很好的朋友,是一個很勤奮很有才華的作家,我非常愛這個人,他就是路翎。我跟他住在隔壁。因為我們在一起工作,所以是很好的朋友。沒有想到的是,1955年,他由于和胡風先生的關(guān)系,被作為胡風集團最重要的一個分子,開始批判他。

解說:路翎受到批判,杜高和他的朋友們處境也十分尷尬,因為誰都知道他們和路翎關(guān)系密切。盡管他們與胡風并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更沒有見過胡風本人,但是災(zāi)難還是落在了這群年輕人的頭上。

杜高:到胡風問題一爆發(fā),我們都被隔離審查,要我們交代和胡風集團的關(guān)系。胡風是怎么指示你們的?你們是怎么為胡風服務(wù)的?你們是怎么執(zhí)行胡風的指示,來進行反黨、反革命的?我們這些年輕人都嚇得不得了。我后來聽說,把蔡亮關(guān)起來的時候,他那時才二十歲啊,是美院的研究生,他都嚇哭了。他說,我根本不認識什么胡風啊,我講得出什么呢?還有一個朋友叫陶冶,他在文化部工作,文化部對外聯(lián)絡(luò)局的,做對外文化聯(lián)絡(luò),他也是育才學校的學生。他那時和周而復、鄭振鐸他們出國訪問去了,回來一下飛機,來了兩個人,把他直接帶回文化部,不許他回家。他問,怎么了?那些人說,要你交代跟胡風的關(guān)系。他說,我不認識胡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交代什么呢?那個人馬上掏出公安局的一個什么證件,說,你交代杜高、汪明給你的密信。因為胡風集團是從他們的密信開始揭出來的。他一聽就知道糟糕了,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情了。他也馬上被隔離起來,他知道自己陷入一個很大的政治案件里面了。

陳曉楠:1955年“肅反”運動開始之后,中國劇協(xié)劇本創(chuàng)作室派人強迫杜高搬家,從青藝宿舍搬到了北新橋大二條49號院里面一間八平方米的小屋。后來杜高才知道,這里就是路翎的隔離室,幾天前他剛剛從這里被公安局逮捕。杜高搬進來之后就失去了自由,開始隔離反省。而他的朋友汪明、田莊、蔡亮等人也相繼被隔離審查。在當年中國的政治斗爭當中,被打倒者往往會被冠以某些特定的名號,這一點上,杜高和他的朋友們當然也不例外,他們的名號是“小家族小集團”。

杜高:因為胡風是一個集團,然后一看我也有這么多朋友,他們就想這也是一個小集團,這個小集團叫“小家族”,說我們是個“小家族”。為什么叫“小家族”呢?大概是哪一次大家聚會的時候,有一個朋友隨便那么說的,說我們都是一群流浪兒童,像一個母親生的孩子一樣,這樣一個“小家族”。這樣,不知道誰這么說起來的,后來就叫“小家族”,那么人家一聽,這個小集團還有個名字呢,那不更好嗎?那么就開始深挖,就各個擊破。

解說:在杜高的檔案里,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有關(guān)“小家族集團”的材料。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份材料是杜高在1955年7月31日寫的《杜高交代“小家族”的情況》,盡管其中加了不少自我否定、自我批判的文字,但仍然可以看出杜高對所謂“小家族”情況的如實交代和真誠態(tài)度。而在另一份專案組的上報材料《關(guān)于“家族”小集團的情況》中,它們已經(jīng)演變?yōu)椤靶〖易寮瘓F”進行反革命活動的罪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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