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東閣題詩客,瀟灑西湖處士家。
雪冷江深無夢到,自鋤明月種梅花。
《孤山種梅》,這是一個大眾的題目,誰都可以拿來做文章。卓敬寫出的俊逸,絲毫不亞于杜牧。如春天里的枸杞頭菜,是老樹枸杞枝梢之上的那寸嫩,綠得清新。老樹新芽,老夫少妻,儼然風景,境界上是淡雅。我小時候常常在姚淑珍阿姨家吃住,最喜歡她炒的蒜茸枸杞綠,綠綠盈盈,簡直是李商隱溫庭筠,也是華華麗麗的一道素食,一道素食,做成華麗,是腹藏百萬詩書氣自華的詩人手筆。淑珍阿姨待我如己出,常常摟我在懷間,說:“給我做仔吧。”她是真喜歡我。其實我是愿意的,但這里有矛盾:想到媽媽,這句話仿佛是要把我從媽媽手里搶走,這個底線很難逾越。我很認真地告訴她:“不好。”萍鄉(xiāng)有習俗,兒女認個干媽,才命硬??梢詿o病無痛,容易養(yǎng)活成人。迷信的風俗中,仿佛蠟梅花瓣的暖紅,深藏了人情世事間的淡紅溫情。
我常常在淑珍阿姨家一住就是半月,其實早已是她家的孩子。要我做兒子的話,她不止一次笑著問我,我猶疑未決,一次也沒答應她,用大人的話就是真是“黃眼”,就是“白眼狼”。
江南的女人如碧玉,文人也是碧玉,著文是水性的,信手文章,灑灑脫脫,寫得波光粼粼,不雨也是山常潤,無云依舊水自陰:
疏影橫斜,遠映西湖清淺;暗香浮動,長陪夜月黃昏。今乃人去山空,依然水流花放?,庉鉃⒀?,亂飄冢上苔痕;玉樹煙迷,恍墮林間鶴羽。茲來韻友,欲步前賢,補種千梅,重修孤嶼。
凌寒三友,早連九里松篁;破臘一枝,遠謝六橋桃柳。佇想水邊半樹,點綴冰花;待雪后橫枝,低昂鐵干。美人來自林下,高士臥于山中。白石蒼崖,擬筑草亭招放鶴;濃山淡水,閑鋤明月種梅花。有志竟成,無約不踐。將與羅浮爭艷,還期庚嶺分香。實為林處士之功臣,亦是蘇長公之勝友。吾輩常勞夢想,應有宿緣。
哦曲江詩。便見孤芳風韻;讀廣平賦,尚思鐵石心腸,共策灞水之驢,且向斷橋踏雪;遙瞻漆園之蝶,群來林墓尋梅。莫負佳期,用追芳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