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東更關心的是他直接為之服務的周恩來:“總理,這些戰(zhàn)斗你都直接參加指揮了吧?”
“我只是在毛主席領導下做一些具體工作,勝利主要是靠毛主席的正確決策。”
總理的這一回答,應該說是謙虛的,又是比較實事求是的。他并不否認自己做了工作,有貢獻,但他同時又將自己同毛澤東的作用區(qū)分開,將主要功績歸于毛主席。
還有一次,周恩來陪越南總理范文同去延安參觀。在鳳凰山毛主席舊居內,外賓看到周恩來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回到延安與毛澤東的合影,談起當年,周恩來感慨地說了一句:“我那時還是個娃娃?!?/p>
毛澤東曾經說林彪不過是個“娃娃”,但從未說過周恩來是個“娃娃”,周恩來是自己說自己是“娃娃”。
1971年林彪事件發(fā)生后,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召集各民主黨派、社會知名人士通報這個消息。散會后,許多人等在大會堂南門不走。當總理來到南門準備登車時,大家都圍上來,紛紛含淚同總理握手。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總理,有您在,這是人民之大幸!”
總理馬上糾正:“不能這么講,我是在毛主席領導下做具體工作,盡我的職責……”
我當時就感到,民主人士和周恩來講的話,都反映了一種真實,都有他的道理。
周恩來對毛澤東的尊敬、欽服、堅信不疑是第一位的,談及這點,我并不否認他作為大政治家的韜略和他在極其復雜、似乎無望的困境中所表現(xiàn)出的高超的斗爭藝術。最能說明這個問題的莫過于“文化大革命”中他的始終存在,并能保護下包括鄧小平在內的一大批老干部。這是中國在毛澤東之后,能走上改革開放、經濟騰飛的基本條件和保證。
記得尼克松訪華,談判公報,在北京沒最后談成,總理送尼克松總統(tǒng)去上海,在上海繼續(xù)談。具體談判我們參加不上,但從有關同事的議論中,我們知道主要障礙是臺灣問題??偫硪运穆斆鞑胖牵涍^不懈努力,終于談成了《上海公報》。這一公報打破了帝國主義對我國長達二十余年的封鎖,正如美國人所評價的:“假若沒有他,中國不可能如此順利地與美國官方和公眾建立友好關系”,“《上海公報》將仍然是外交措辭最好的第一流文件”。
可是,公報擬定后,總理往北京打電話,主席正在睡覺。記得總理當時很猶豫。毛澤東在尼克松訪華前夕剛犯過大病,休克了一段時間,身體還沒恢復??偫碓谵k公桌旁走了好幾圈急步,正如人們常講的“團團轉”,因為事情很急,不能等。最后,總理下決心承擔責任,不叫醒毛澤東作決定。
這樣做并非沒有先例。當年我跟隨總理去參加日內瓦會議,不少事都是總理先作了決定,回來再向主席匯報。
這次也一樣,總理先決定了,然后再向主席匯報,還寫了書面材料。寫匯報時,總理反復措辭,好像有什么預感似的,從沒見過他那樣的費琢磨。
回到北京后,總理有近半個月的時間神情憂郁,落落寡歡。那些天中南海里天天開會,每次開會回來總理臉色都很不好,但他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飯量銳減,常常一個人默默坐在那里想心事。
有一次我請他吃飯,小心翼翼走進他的辦公室,把兩菜一場擺到他的辦公桌上:“總理,8個小時了,你吃點東西吧?”
總理的目光在飯菜上稍觸即離,聲音有些沙?。骸傲粝乱粋€湯就行了,其余的晚上再吃吧?!?/p>
我從總理的眸子里看到一種壓抑和孤獨憂傷的黯然神色,心里不由得一酸,莫名其妙地跟著難受起來。中美聯(lián)合公報發(fā)表了,封鎖正在被打破,這本該高興的啊,發(fā)生了什么事能使總理這樣難過傷心?
我悄悄觀察,悄悄打聽,從負責會議服務的同志那里聽到點消息。中南海里已經開了12天會,批周總理。江青、張春橋等人,或直接或影射,說總理是李鴻章,賣國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