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說了這些,卻筆鋒一轉,對那屬于精神層面的東西,不得不表示敬重:“只要我們熱愛嚴肅,以及熱愛生命,我們才會受其感動,受其潤澤。當我們對這些人表示敬重,我們也就等于承認世界上存在著神秘———而神秘正是穩(wěn)當?shù)匕盐照胬?、把握客觀真理所要否定的?!?/p>
“由這個角度看,則所有的真理都是表面的;而一定程度(但不是全部)扭曲的真理、一定程度(但不是全部)的瘋狂、一定程度(但不是全部)的不健康、一定程度(但不是全部)的否定生命,正是貢獻真理的、是生產理智的、是創(chuàng)造健康的、是增強生命的。”
看到這些,你不得不信服和敬重年輕的蘇珊猶如天助般卓越的語言才情。
仍然是在1963年,她評價又一個法國作家加繆。她認為加繆是當代文學的理想丈夫。她說:有些作家滿足了一個丈夫的可敬品德:可靠、講理、大方、正派。加繆正是這樣。
當然,“作為一個當代人,他不得不販賣瘋子們的主題:自殺、冷漠、罪咎、絕對的恐怖。不過,他這樣做時,卻帶著一種如此理智、適度、自如、和藹而不失冷靜的氣質,以致使他與其他人迥然有別?!?/p>
我還是不想把下邊這句給省略。蘇珊概括道:
“卡夫卡喚起的是憐憫和恐懼,喬伊斯喚起的是欽佩,普魯斯特和紀德喚起的是敬意,但除了加繆之外,我想不起還有其他現(xiàn)代作家能喚起愛?!?/p>
這是年輕時代就形成風格的蘇珊的語言,勃勃生機,語式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推進,雄辯,判斷力果絕,下筆準確,沒有猶疑和拖泥帶水。
寫出這樣文字的蘇珊,好生了得!她除了飽學博覽、稟賦超群,她還在尋找那誘使語言起興的訇然而起的“此刻”。在蘇珊,她為這“此刻”采取的方式只能是在耗散中凝聚。比如年輕時代借助情欲,中年以后借助藥物,到后來則借助于不停地言說和奔走。她太熱愛寫作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借力與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