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鶯飛草長。

從山東到江蘇，一路乘車要經(jīng)過不少日子。車越往南行，他們越覺得愜意。樹越來越綠；花越來越艷；鳥更多更美；水如碧玉；所見的男女，尤其是姑娘，都像仙女一般靚麗。

袁世凱朝窗外望著，心里酸沉沉的，總覺得丟失了什么。他想起那年離開家鄉(xiāng)時，也是這樣的心境。來到濟南將近三年，結(jié)交了這些兄弟般的朋友，就這樣分別了。揚州是什么樣子？到了那里，還會有這樣親密的好朋友嗎？

忽然，他想起從小聽到的南蠻子破風(fēng)水的故事。江南人難道都是那樣自私、狹隘嗎？他們會和自己玩得很好嗎？眼前的景物讓人說不出有多么滋潤。這樣美的地方，人會很兇嗎？地上的草，一片蔥綠，星星點江南水鄉(xiāng)

點開著耀眼的花朵。路兩旁的樹不多，東幾棵，西幾棵，高高矮矮，像野戲的孩子。再望遠(yuǎn)處，能看見田野中的瓜菜稻秧。整個景色如神筆描繪成的綠毯，油光光的，毛茸茸的，熠熠閃動著光澤。

他們的車緩緩行駛，深紅的車廂，格外醒目，在明澈的天穹下，猶如大地上開放著一朵爍目的奇葩。

袁世凱吸了一口氣，記不清是在哪里見到過眼前這樣的景觀。他不覺贊嘆道：“江南大地到處風(fēng)景如畫，真美啊！”

走著，走著，車輪發(fā)出細(xì)細(xì)軟軟的吱扭聲，像舒心的小曲兒，把他的思緒拉得綿綿延延。霎時眼前一亮，前面猛現(xiàn)出一片黃得刺目的油菜花兒，緊挨著不遠(yuǎn)處，是一片四周生滿草叢的池塘。幾只鴨、鵝，還有幾對鴛鴦，悠閑地游玩著。池塘四周響著陣陣棒槌聲和說笑聲，一群年輕的婦女正蹲在青石板上搓洗著衣裳。她們?nèi)啻曛路?，裙褲被風(fēng)吹來吹去，微微撅起的屁股圓鼓鼓的，猶如片片鮮嫩的荷葉包裹起噴香的肉團，正顫顫地起伏。她們黑發(fā)上別著幾朵鮮艷的花，雪白的脖頸被衣領(lǐng)裹著，時隱時現(xiàn)，白嫩得耀眼。黑背白腹紫頸的燕兒圍著她們飛來飛去，各色的蜻蜓和蝴蝶，不時地親吻著她們的青絲，停落在她們秀美的肩頭。

袁世凱的雙眼瞪得發(fā)澀。他使勁咽了幾口唾沫，只覺得喉嚨火辣辣的，干得難受，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騷熱涌動著。走了很遠(yuǎn)，他還在回頭張望。

轎車飄蕩在綠茵中，風(fēng)兒用細(xì)嫩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臉頰，令他心醉。

他看了一下身旁，絲絨鋪成的座位上，袁保慶和牛氏睡得沉沉的。他忍不住繼續(xù)朝池塘邊兒上張望著。

路旁有幾個小姑娘，穿著青色、粉色、黃色、紅色、紫色的羅裙，或蹲在草地上捋草葉兒，或盤坐在草地上做著游戲。有幾只雪白的羊兒散臥在她們不遠(yuǎn)處，若雪白的云朵，點綴在這綠油油的圖畫中。

袁世凱望著姑娘們的臉龐，見她們都是紅潤潤、粉嘟嘟的，像散發(fā)著芬芳的鮮花一樣。他想，山東的姑娘個兒太高了，又粗又壯，壯得嚇人，不像這里的姑娘這般嬌小、秀美、細(xì)膩。這南方的姑娘的確很誘人，若摟抱在懷里，一定很柔軟的。想到這里，他的頭便有點兒暈乎乎的。轎車上的鈴鐺在風(fēng)中搖曳著，車子緩緩行駛著。

再往前走，是一群放牛的娃兒在玩耍。周圍的池塘大大小小有好幾處，若一面面巨大的明鏡；池塘里挺立著婀娜多姿、嫵媚多情的蘆葦。風(fēng)刮來，蘆葦紛紛彎下細(xì)腰，水面露出鮮嫩的荷葉。那一朵朵粉紅色的花蕾，像羞澀的姑娘撅著光滑的小嘴兒，弄著明眸。藍(lán)色的、橙色的、黑色的蜻蜓在池塘內(nèi)外飛舞著，牽動著袁世凱焦渴的心田和他燥熱的目光。

放牛的娃兒遠(yuǎn)遠(yuǎn)望見有華貴的車來了，一個個爬上牛屁股，站起來，將手卷成喇叭狀，細(xì)細(xì)的喉嚨里飛出了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