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回中國之前,李方桂又覺得意猶未盡,便前往歐洲向那里的語言學家求教。在返回北美途中,順便在加拿大逗留了三個月,借機開展了對美洲印第安語的研究與田野調(diào)查工作,其間一直住在北極圈以北麥肯西河中游一座遠離其它居民區(qū)的島上。當調(diào)查工作結(jié)束后,從加拿大乘“不列顛皇后”號輪船沿太平洋航線回到了中國,此時是1929年的年末。
在李氏回國之前,曾給趙元任寫信告之行期,趙氏又告知了中研院院長蔡元培,并建議把這位學成歸來的大字號“海龜”延聘到中研院語言組做研究工作。求賢若渴的蔡氏聽了趙元任對李方桂專業(yè)成就的介紹,當場拍板要搶在其它高校和科研機構(gòu)之前把李氏抓到手中。“不列顛皇后”號輪船剛一抵達上海,精明的蔡元部就派一位代表及時登船,把李方桂接到早已訂好的旅館中看護起來。此舉令喝貫了洋墨水的李方桂深為感動,許多年后他還為這個場面唏噓不已:“噢,這就是我在美國讀了四五年書之后第一次回到中國。當時我只有27歲,非常年輕。”[4]其感動與躊躇滿志之狀溢于言表。
李氏住進旅館的第二天,蔡元培就邀請他到自己在上海的家中做客并共進午餐,坐陪的有中央研究院總干事楊杏佛、史語所所長傅斯年和著名的地質(zhì)學家李四光等。席間,蔡元培談到準備任命李方桂為中研院史語所專任研究員的打算。李氏聽罷說道:“我不能接受這個職位,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洛克菲勒基金會提供的基金。”蔡元培接著說:“也好,我們?yōu)槟惚A暨@個職位,但我們不付給你薪水,因為你已從洛克菲勒基金會領(lǐng)取薪金。不過,無論如何,我們希望你名譽上接受中央研究院研究員這個職位。”[5]
見李方桂躊躇不定,傅斯年予以說和,大意是:如果你有了中研院這個官方職位,就更便于在中國各地考察旅行了。中國的國情你是知道的,要辦事若沒有個官方機構(gòu),幾乎是寸步難行,洛克菲勒石油大王與他的基金會在美利堅可能很牛,但到了中國又算個球呢?各地官員與老百姓誰買他的帳呢?在中國官僚和老百姓看來,這洛克菲勒只是一個地瓜蛋剝了皮——什么都不是的東西,你就不要拿著美國佬的雞毛當令箭,妄想在中國各色人物面前抖威風了。
李方桂聽罷沉思片刻,很痛快地表示要放棄老美的雞毛,抓住這支真正具有中國特色的令箭,接受這個職位,但薪水還是要美國的雞毛不要你們的令箭。聽了這話,眾人皆謂李氏算是個識時務(wù)的聰明人,沒有狗坐轎子——不識抬舉,于是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