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青蓮居士踏著夕陽的余暉走了,走出長安,向東漫游,一路凄凄惶惶,無限迷茫。李白其實就是個詩人,他根本不適合當(dāng)官,可他偏偏又是個官迷,早年想做官想得著了魔,24歲辭親遠游,直到42歲才奉詔供奉翰林。好不容易當(dāng)上了官,而且又是在天子身邊,卻政治表現(xiàn)幼稚,并且一副酒徒嘴臉和“古惑仔”作風(fēng),只好落荒而逃。被召進宮時的恩寵已恍若隔世,才濟天下的宏圖大愿也隨京闕城樓漸漸遠逝,疲憊與失落中,他流浪的長靴踏進了洛陽的街巷。于是,杜甫走進了他的視野。
杜甫自幼受到正統(tǒng)的儒家文化熏陶,7歲能寫詩,十四五歲時便出游翰墨場,與文士們交游酬唱。24歲時,他到洛陽參加科考,卻因奸臣李林甫的打壓而未能及第。從此,他筑居于洛陽與偃師之間的首陽山下,過著“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的漫游生活,寫下“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壯詩篇。不知不覺間,杜甫已經(jīng)33歲了,屢試不中已經(jīng)令他灰心喪氣,莫名的寂寞令他心緒難平。他沒有料到在洛陽會遇到李白。
那天艷陽高照,城里圍了一大圈兒人,杜甫心中好奇——他是個愛看熱鬧的人。他遠遠地就聽得圍觀者發(fā)出陣陣唏噓:“太白詩文,震爍古今啊。不愧是皇帝身前的御用詩人,果然出手不凡啊?!鄙夙?,雜亂的喝彩漸漸變成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風(fēng)華絕代,大唐驕子!”
一向靦腆的杜甫奮力撥開人群,果然見一位翩翩謫仙,一襲長衫肩長劍,線條剛毅的臉上英氣逼人,他目光如炬,渾身上下仙氣流瀉。這人不尋常啊,眼角的斜睨仿佛要把這個世界挑起,嘴角的笑意又似乎要把海底明月?lián)粕?,花間一壺酒,倚天把劍觀滄海,斜插芙蓉醉瑤臺。杜子美不知道,當(dāng)年的李太白先生已經(jīng)四十有四,然而早年求仙煉出的仙丹靈藥和宮廷的養(yǎng)膚秘訣讓他看上去像是二十出頭的時尚青年。也許前世有個約定,讓李太白與杜子美終于在洛陽邂逅。相差11歲,不知算不算是忘年交。他們一見如故,都有過辛酸的求任之路,都有過難以為外人道的“干謁”經(jīng)歷和說不完的知心話。幾番把酒長談之后,他們相約同游。
兩人相遇,是在炎炎盛夏。這一次交往的時間可不短,一直持續(xù)到次年的秋天,整整一年有余。兩個人同游梁(今開封)、宋(今商丘),登吹臺、琴臺,一起渡過黃河,共游王屋山,前去拜謁道士華蓋君。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華蓋君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一道一儒,兩人同游同詠,親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