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云里一鱗》(2)

春與秋的故事:郁達夫愛情志 作者:許鳳才


既然是詩的王國,那么,在這個王國里也并非單一曲調(diào)或一種服色。郁達夫的“詩論”觀是:

詩之種別也頗多,有忠臣孝子之詩,有文人學(xué)士之詩,有老莊之徒之詩,有黃鶯云雀之詩。每飯不忘君父,流離顛沛,悲歌于柳蔭澤畔者,忠臣孝子之詩也;云開北闕,人返南窗,揮淚花,含情弄月者,文人學(xué)士之詩也;曳尾泥中,放情濠上,忽而化蝶,忽而夢鹿者,老莊之徒之詩也;春日正濃,春花欲語,春草如波,春山如笑,高歌低唱于枝頭云表者,黃鶯云雀之詩也。兒女子但學(xué)詠黃鶯云雀之詩可耳。

此番論說對詩之門類的劃分,各類詩內(nèi)涵的概括,大致精當(dāng)準(zhǔn)確,不失為一家之言。

詩是一門綜合藝術(shù),它不單單需要掌握寫詩的技巧,文史哲經(jīng),天上地下,生靈萬物,人間萬象,無所不容。一句話,沒有廣博深厚的文化知識和豐富多彩的人生閱歷,要想寫出好的詩或進入更高一個境界,那將是空談和妄想。對這一點,郁達夫是深有體會的。如小說《三國演義》《會真記》《紅樓夢》等,雜劇《西廂記》《牡丹亭》以及《資治通鑒》《唐宋詩文醇》等都曾使他如癡如醉,并且從中學(xué)到很多有用的東西,悟出了許多人生的真諦。因此,他認(rèn)為,學(xué)詩不能不讀詩之外的文化典籍。他的“文論”觀是:

文亦多種矣,有言語動作之文,有韻律之文,有山川草木自然之文。自然之文,天地之氣化也;言語動作之文,裸蟲之制作也;韻律之文,人類之靈感也!所感不同,則所發(fā)之韻律之文亦異。述吾人之思想,表吾人之喜怒,足以撼動天地,震醒聾聵者,統(tǒng)曰之為詩。詩之思也,大哉詩乎!亦大哉思乎!

這段文字精辟闡述了中國詩與文的種類后,郁達夫又結(jié)合自己學(xué)詩寫詩的心得體會,告誡孫荃,《詩話》之類,是初學(xué)寫詩者不可不讀之書。

古典詩詞中“如沖淡,如沉著,如典雅高古,如含蓄,如疏野清奇,如委曲、飄逸、流動的神趣”和意境等知識,他就是從唐司空表圣的《二十四詩品》那里學(xué)來的。

在論及《詩話》之類的文化典籍,對初學(xué)詩者的影響時他指出:

詩話剖詞斷句,有益于初學(xué)者不鮮,然亦有受其害者。如《隨園詩話》之類,有益于初學(xué),有害于進步,可讀一過,不可奉為終身寶筏也。

詩話之妙者,有《全唐詩話》、《滄浪詩話》、《帶經(jīng)堂詩話》(王阮庭著)、《甌北詩話》等。

《詩話》之類僅僅告訴人們的是作詩的“門徑”,而真正要踏進詩之“門檻”成為詩人,那就必須先到浩瀚的詩的海洋里去遨游一番。他力勸孫荃讀詩要先讀唐詩,而且無須貪多,重點是在汲取營養(yǎng)。

唐詩選種類頗多,最知名者為王堯衢注之《古唐詩合解》、蘅塘退士之《唐詩三百首》、某氏(忘其名)之《續(xù)唐詩三百首》、某氏(忘其姓氏)之《三體詩選》、李于鱗之《唐詩選》等。首列二書,家各藏之;后列各書,富陽不多見也。能熟讀前二書,一生已足受用,不必拋手里之孤禽,求林中之兩鳥也。

對唐詩,郁達夫一向是很有研究的,他認(rèn)為,“盛唐詩不及晚唐之近情,宋人詩不及元人之多致”,再言之,他是從學(xué)習(xí)唐杜甫的近體詩里,才悟出了如何使“句法”生動奇秀的秘訣——“辭斷意連,粗細(xì)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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