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這消息告訴了爹,爹雇了一輛三輪車把那一套鑼鼓拉到了十八畝地里,和他公司的員工整整敲了三天三夜,叮叮咣,叮叮咣,這一回鼓敲得散了架,鑼真的就爛了。
他說,這十八畝地他要得到,就是傾公司的所有力量,一定要得到,得不到他就得瘋了。他確實有些孤注一擲,甚至是變態(tài)了。他在給他的員工講道理,他說十八畝地,是他看到的也是經(jīng)過的,收了,分了,又收了,又分了,這就是社會在變化。社會的每一次變化就是土地的每一次改革,這土地永遠還是十八畝呀,它改革著,卻演繹了幾代人的命運啊!
××說完了他的故事,我讓他帶我去十八畝地看看,十八畝地果然還被圍墻圍著,地很平,沒有莊稼,長著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蒿草。水渠已經(jīng)沒有了,那棵梧桐樹還在。那真是少見的一棵樹呀,樹干粗得兩個人才能抱住,樹冠又大又圓。突然,地的南頭嘎喇喇一聲,飛起了一只鳥,這鳥的尾巴很長,也很好看,我們立即認出那是野雞,就攆了過去。野雞還在草上閃了幾下,后來再尋就不見了。
怎么會有野雞?野雞是能飛的,但它飛不高也飛不遠,圍墻之外都是樓房,它是從哪兒來的?我們都疑惑了。
我說:是不是沙百村原來就有野雞?
他說:這不可能,我從來沒在村里見過野雞。
我想,那就是這十八畝被圍起來后,地上自生了蒿草也自生了野雞。因為若一個水塘,水塘里從沒放過魚苗,過那么幾年水塘里不就有魚在游動嗎?
××卻突然地說:這是不是我太爺?shù)幕???/p>
他這話是把我嚇了一跳,但我絕不會認為他的話是對的,我只是擔心這十八畝地很快就要鏟草掘土,建起高樓了,那野雞還能生存多少日子呢?
又是一年過去了,我再沒見到××,也沒有聽到關(guān)于他的消息。有一天路過了那十八畝地,十八畝地的圍院換了,換成了又高又厚的磚墻,全涂著紅色,圍墻里并不是建筑工地,梧桐樹還在,蒿草還一人多高。而圍墻西頭緊鎖著的兩扇鐵門,門口掛著了一個牌子,寫著:一塊土地。
2010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