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們還得招待來訪元首的行政人員。戴維·曼寧是布萊爾最信任的外交顧問，能力超群，他和我一直都在安排工作計劃。在兩位元首見面之前還有一套例行的程序要走，但我知道憑借我和曼寧的關系，我們之間就不用客套了。曼寧是一名職業(yè)外交官，舉止得體，彬彬有禮，且十分風趣。他曾在英國駐莫斯科大使館的政治部擔任顧問和政治部主任一職，跟俄羅斯和俄羅斯人打交道的酸甜苦辣我們都曾經(jīng)歷過，因此我們之間的關系非常好。能認識戴維·曼寧和他夫人凱瑟琳·曼寧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我們的友誼已經(jīng)延伸至工作之外。

“9·11”事件之后，我們曾義無反顧地合作，因此現(xiàn)在回想起來，兩位總統(tǒng)在戴維營的初次見面似乎非常平常。兩人談到了歐洲安全與防務政策（ESDP），許多美國專家認為歐洲在安全與防務政策上跟北約貌合神離。布萊爾希望布什做出承諾，美國應當支持歐洲獨立增強防務力量。而布什則希望本不愿加強軍事防務的歐洲不要架空北約，將本就匱乏的軍事力量掰成兩半，雙拳出擊。我們希望提醒歐洲導彈防御非常重要，至少要認識到攻守平衡的重要性，這樣歐美雙方就能各取所需。兩人還評價了國際形勢，包括同意一起加強對薩達姆的制裁。他們談到了俄羅斯總統(tǒng)弗拉基米爾·普京以及該國的導彈防御系統(tǒng)，布什告訴布萊爾，他決定退出《反彈道導彈條約》。布萊爾冷靜地分析道，只有跟俄羅斯方面共同解決問題，而不是單方面退出條約，才是上策。

所以，英美兩國元首的首次會面非常普通，但我覺得布什還是很緊張，語速極快，說話時少了以往那種抑揚頓挫的音調(diào)，讓人有點兒跟不上節(jié)奏。談及歐盟和美國在香蕉進出口貿(mào)易之間的摩擦時，布萊爾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打破僵局。坦白地說，布什對此事件并不是很熟悉，外人一看便知。布萊爾在這個問題上談了兩三點后說：“我剛才把我所知道的都說了?！币馑际菍⒂嘞碌氖虑榻挥蓪＜胰ヌ幚?，大家頓時放松下來。

兩人在園中邊走邊聊，接著又見了記者，最后有人問道：“你們兩人之間有何共同點？”其用意非常明顯，他們之間顯然并無共同之處。布什幽默地說：“我們都用高露潔牙膏?！彼仓烙浾咭恢倍荚谕茰y他們該如何收場，但兩人之間的這次會晤效果不錯。

那天晚宴結束后，我們所有人都去小劇院觀看《拜見岳父大人》這部電影，我沒看完?？偨y(tǒng)告訴我，在觀看影片前半部分時我笑得很忘情，但后來就沒出聲了。當我坐在凳子上醒來時，兩位元首就站在我旁邊。“醒醒，賴斯博士?！备晌疫@份工作，既然能夠睡著那就千萬別浪費機會。

我相信，小布什和托尼·布萊爾在私底下聊天時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政治觀念雖有不同，但兩人之間還是有更重要的共同點。他們的價值觀相同，而且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兩人都愿意迎難而上。這就是他們的共同之處，這讓他們很快能夠合作，大膽地改變世界政治格局。

《京都議定書》——“水晶結構”

布什和布萊爾之間建立了良好關系當然是好事，因為他很快便會需要歐洲盟友。一開始，歐洲諸強對小布什均持懷疑態(tài)度，不知道這個傲慢的得克薩斯人是否會大肆濫用美國的權力。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我們跟歐洲盟友的初次沖突與“戰(zhàn)爭與和平”無關，而是跟氣候變化有關。

在競選期間，布什曾旗幟鮮明地反對簽訂《京都議定書》，該協(xié)議提出工業(yè)發(fā)達國家要將溫室氣體排放量在1990年的基礎上平均減少5.2%。他反對《京都議定書》是因為該協(xié)議將世界上80%的國家排除在外，其中就包括人口眾多的中國和印度。布什還認為該協(xié)議將抑制美國經(jīng)濟發(fā)展，不僅他個人反對，美國參議院曾經(jīng)以95對0的票數(shù)反對該協(xié)議?？紤]到參議院的反對，克林頓總統(tǒng)未將協(xié)議提交國會。

但因為有人過度擔心氣候變化帶來的危害，布什州長在二氧化碳排放問題上也顯得比較謹慎，他曾在競選時許諾將調(diào)整發(fā)電廠對于四種污染物的排放，其中就包括溫室氣體二氧化碳。

2001年3月13日，我在辦公室里接到一個電話，叫我放行一封來自布什和四位共和黨參議員的信（未經(jīng)簽署認可），要求政府同意限制污染物的排放，處理溫室氣體造成的危害。

我很快意識到這封信的問題所在，而且我知道此事不容耽擱，于是就直接去了布什那兒，想告訴他這封信中有句話必須修改。那句話對《京都議定書》批評得過于直白，暗示美國跟這事完全無關。我希望措辭不要那么強硬，我們不支持該協(xié)議只是因為它有明顯的漏洞，但我們跟盟友一起處理氣候變化的決心未變。我覺得這是標準的外交辭令，總統(tǒng)定會同意。

當我來到總統(tǒng)辦公室，告訴他該如何做時，布什一臉驚訝地看著我說：“可這封信已經(jīng)被送出去了。副總統(tǒng)要去國會開會，他將信拿走了。我以為你已經(jīng)同意了?！蔽掖蟪砸惑@，先后給鮑威爾和環(huán)境保護局（EPA）的克莉絲汀·托德·惠特曼打電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們講了，并叫他們立即打電話反對，總統(tǒng)卻說：“生米已經(jīng)煮成熟飯?！?/p>

后來的確也沒辦法補救了，我回到總統(tǒng)辦公室跟他說：“總統(tǒng)先生，別人首先就會質(zhì)疑你的外交政策?！蔽疫€說我對副總統(tǒng)受命拿這封信到國會山的做法很是詫異，這封信涉及國際問題，至關重要；未經(jīng)我同意，更重要的是，未經(jīng)國務卿的同意就將信交到國會的做法實在欠妥。

我相信，在布什看來這封提交國會的信只涉及國內(nèi)問題。畢竟，我們已經(jīng)清楚地表明美國將不支持《京都議定書》。既然如此，為何要如此恐慌？但我對情況看得更透徹。正如我預料的那樣，幾年來我們在這件事上吃了不少苦頭：當初的草率一直讓我們背負“單方面背信棄義”的惡名，而且我們在整件事的應對上同樣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