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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羅章龍憶往昔(3)

歷史的絕筆:名人書信背后的歷史側(cè)影 作者:葉永烈


在早年,羅章龍跟毛澤東有著頗深的友情:

1915年,羅章龍19歲,在長沙第一聯(lián)合中學讀書。秋天,他忽地在學校會客室外,見到墻上貼著一張《征友啟事》。羅章龍回憶說:“啟事用八裁湘紙油印的,有幾百字,古典文體,書寫用蘭亭帖體……啟事大意是要征求志同道合的朋友,啟事原文有句云:‘愿嚶鳴以求友,敢步將伯之呼?!?/p>

這一啟事的落款是“二十八畫生”,通訊處是“第一師范附屬學校陳章甫轉(zhuǎn)交”。陳章甫即陳昌,當時在一師附屬學校任教員。

羅章龍看了之后,給“二十八畫生”用文言文寫了一封回信,照啟事上的地址寄去,表示愿見一面。信末,也署了個化名,叫“縱宇一郎”。

信扔進郵局,約莫過了三四天,羅章龍收到了“二十八畫生”的回信。信中引用了《莊子》上的兩句話:“空谷足音,跫然色喜?!?/p>

“二十八畫生”約這位“縱宇一郎”星期日上午在定王臺湖南省立圖書館見面,以手持報紙為互識標志。

那時的羅章龍叫羅璈階。羅章龍的同班同學陳秋園,是羅章龍的同鄉(xiāng),聽說此事,生怕有詐,自告奮勇陪羅章龍同去,以防不測。

到了那里,羅章龍才知道“二十八畫生”就是毛澤東——“毛澤東”三字(繁體)總共28畫。

羅章龍回憶說:“我們見到了毛澤東同志。他站在走廊上,見到我們后,便走到院子門口對我們說,我們到里面談談。我們在院子里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在石頭上,這時陳同學就到閱覽室看書去了。院子里沒有別人,我們上午9點開始直到圖書館12點休息,整整談了三個小時。臨分手他對我說,我們談得很好,‘愿結(jié)管鮑之誼’,以后要常見面?!?/p>

就這樣,羅章龍成了“二十八畫生”之友。他把自己的日記給毛澤東看,毛澤東把自己的學習筆記給他看。他們一次次地交談,談治學、談人生、談社會、談國家。他們一起尋訪長沙古跡,一起步行前往韶山。

我問起羅章龍,這別名“縱宇一郎”的來歷。據(jù)告,縱宇一郎乃日本古時候的著名學者。他那時崇拜縱宇一郎,便以這個日本名字作為別名,與“二十八畫生”相對應。

我又問,為什么要取“縱宇一郎”“二十八畫生”這樣頗為奇特的名字?他笑道:“那時候的風氣如此,總要取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p>

毛澤東在1936年跟斯諾談話時,是這么說的:

我這時感到心情舒暢,需要結(jié)交一些親密的同伴。有一天我就在長沙一家報紙上登了一個廣告,邀請有志于愛國工作的青年和我聯(lián)系。我指明要結(jié)交能刻苦耐勞、意志堅定、隨時準備為國捐軀的青年。我從這個廣告得到的回答一共有三個半人。一個回答來自羅章龍,他后來參加了共產(chǎn)黨,接著又轉(zhuǎn)向了。兩個回答來自后來變成極端反動的青年?!鞍搿眰€回答來自一個沒有明白表示意見的青年,名叫李立三。李立三聽了我說的話之后,沒有提出任何具體建議就走了。我們的友誼始終沒有發(fā)展起來。

其實,李立三頭一回跟毛澤東見面,一則因為比毛澤東小6歲,二則剛從縣城來到長沙,一時語塞,所以什么也沒有說。

羅章龍問起我在采訪中,見到過哪些歷史老人。我說起了96歲的李達夫人王會悟,91歲的鄭超麟……他顯得很有興味,很詳細詢問這些他同時代人的近況。

他早年就讀于北京大學德文班,參加過1919年的五四運動。他知道我也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忽地問了一句:“你參加五四運動了嗎?”他的話,惹得我大笑。我說:“五四運動的時候,世界上還沒有我!”他聽罷,也大笑起來。在他的眼里,我當然是晚輩,但是這晚輩晚到什么地步,他似乎已分不大清楚了——他畢竟是年近百歲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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