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說:“這個好嘛,好吃的,香的!”
斯馬胡力說:“吃這個嘛,牙白嘛!”
連體面的生意人馬吾列也勸我多嚼松膠,說對牙有好處。每到那時我都閉了嘴一聲不吭。他每次見了面都提我的牙干嘛?我知道自己的牙很“突出”,但也不至于被強調(diào)成這樣。
其他的人呢,除了年紀稍大的男性外,大家每天嘴里都嚼個不停。好像嘴巴閑下來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哈薩克牧人的牙都白得令人嫉妒,還打著閃兒,而且大都整齊飽滿。這大約與生活環(huán)境,與飲食有關吧??ㄎ鞯难酪矘O白,但不太整齊,有些扭曲。為此她有一說話就捂嘴的毛病。
但是牙好顯然沒有松膠啥功勞。卡西才十五歲,就有兩顆大牙被蛀空了。扎克拜媽媽還不到五十歲,就掉了四五顆牙,還天天嚷嚷牙痛。沙阿爸爸呢,下牙鑲了整整一大排金牙,也不知有多少顆。每當他開口說話,我就飛快地數(shù)一遍,但沒有一次能數(shù)清。
無論松膠和泡泡糖對牙有沒有確切的好處,嚼它們已經(jīng)成為強大的習慣了似的。大家都在嚼。嚼啊,嚼啊,嚼到該吃飯了,該睡覺了,就吐出來粘在衣服扣子上。第二天摳下來繼續(xù)嚼。
斯馬胡力不嚼的時候則吐出來貼在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上,沒事了就摳下來重新嚼軟。并不停地增加新的松膠進去,那塊松膠原本如黃豆一樣大的,后來漸漸成了銅錢大小。圓圓扁扁地附在光滑的鏡面上,相當牢固。
若是泡泡糖的話,就更珍惜了。不嚼的時候他會把它粘到手表上,覆蓋了整個表盤。若媽媽問他幾點了,他抬起手腕,先摳下泡泡糖扔進嘴里,邊嚼邊說:“五點半!”
而卡西則捏在耳環(huán)上,變成了一個墜子垂在那里晃啊晃。
不但卡西的松膠是無限期使用的,她的一個泡泡糖也能一直沒完沒了嚼下去(在我看來泡泡糖是一次性的,嚼時間久了會發(fā)硬),直到不小心弄丟為止。每到那時,她會懊惱好幾天時間。若是斯馬胡力撿到的話,絕對不會還她,而是趕緊扔自己嘴里。于是斯馬胡力的泡泡糖會突然大了一倍,引起卡西的懷疑后,兩個人在花氈上打作一團。
至于我嘛,后來也漸漸打破了觀念(……),學會了反復使用泡泡糖這一招。不過我不吃的時候一般都把它粘在指甲蓋上。沒辦法啊,在深山老林里,泡泡糖實在太珍貴了,有錢都沒地方買。松膠雖然到處都是,可遠遠沒泡泡那么香甜有趣。再說松膠也吹不出泡泡來。
在沒事的時候嘛,嘴里嚼個東西,腮幫子動一動,也是極大的慰藉啊。嚼到實在沒法再嚼的時候,還可以用它來粘掉身上的羊毛。奇怪,我又不放羊,怎么也整天一身羊毛?
下面開始說泡泡糖事件。
事件經(jīng)過很簡單:有一次吃拉面時,我吃出來一塊煮得膩乎乎軟趴趴的泡泡糖!……
然而這事卻沒有引起全家人太大的轟動,大家笑了一會兒繼續(xù)吃。于是我也只好保持常態(tài),心里反復默叨:又不是沒吃過她嘴里的東西又不是沒吃過她嘴里的東西又不是沒吃過她嘴里的東西……并微笑著把剩下的面統(tǒng)統(tǒng)吃完。
我每次吃完面后,總會把剩在盤底的那點湯也無限憐惜地喝盡。但那一天權衡再三,終于打住了。于是所有人的盤子里只有我的還剩一點湯。
自從那次泡泡糖事件后,每次卡西做飯我都盯緊了。偏偏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一邊嚼泡泡糖一邊揉面。后來又有一次被我逮到她把吐出的泡泡糖隨手粘在桌子上切好的白菜旁邊(我家沒有菜板,直接在木桌上切菜),差點又被席卷進我們的晚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