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將書寄給他。十天過去了。然后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哈羅,我是盧西安·弗洛伊德?!边@聽上去更像“盧山恩”。他拒絕了為那本書寫評論,但是我們聊了一會兒斯賓塞的多愁善感和毫無觀察能力。雖然沒有約稿成功,至少我們聯(lián)絡上了。
我試了各種手段誘他給我一個訪談,到這一步,我已經從他人那里得知,他確實看到并讀了我的那些信,只是他沒有任何話想要回復給我,他不想和我有任何牽扯。我收到的唯一回信便是他告訴我,給我一個采訪他的機會的想法讓他覺得“惡心”。
在二〇〇二年,我此時已是《泰特勒》(Tatler)雜志的編輯,我又開始寫信給他。這次我的信內容簡單:“我有一個極好的主意,您一定會喜歡。但是我只能見面詳談?!蔽屹€在他的好奇心上。然后接踵而來的是同一個聲音:“我是盧西安。”這聲音比我聽到的任何聲音都讓我迷醉,它帶著節(jié)奏、共鳴與力量,極為特別而且誘惑我心。沒有一句多余的言語。
“你要不要來吃早餐?”這句話從此改變了我們的關系?!懊魈煸缟狭c四十五分來畫室?!彼f?!昂脴O了”我答道。然后他掛斷。他從不說再見。那不是他的風格。
我很準時,按下門鈴,當門打開后,我向上走了四段臺階。盧西安在頂層的門廊開著門探頭張望。他穿著廚師的褲子站在那里,上面掖著像圍裙似的骯臟布片,遠遠看去似一團血跡。沒有握手,但是有溫暖而小心的問候,像蜘蛛也許會將低空飛過的小蟲納入網中。他的聲音溫柔,舉止細致周到。他總是目光炯炯地凝視,并不粗魯或帶有敵意,但是非常震撼人心。他站在那里一會兒,然后回身進屋,動作迅速,好像具有運動天賦。
像是擁有眾多寶物,如同阿拉丁神庫里眾多的飛毯,而隱私權在其中有著不可動搖的重要性,他一生只想做他想要做的事情。盧西安很是頑固?!叭绻魏稳俗屛胰プ鍪裁词?,我就只想做相反的事情,而且我通常都真的會做?!彼髞碚f?!叭绻緳C將我放在某個電影院外,我很有可能直接再叫一輛出租車去另一家影院,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在哪里。我喜歡隱私?!彼f道。有一年他換了四次電話號碼;不僅如此,從前電話的號碼目錄,甚至電話賬單也被寄到他的律師那里。就連住的公寓都不在他的名下;他的前女友簡·威洛比擁有并將它租給了他。事實上,他在官方記錄里甚至不存在??闲令D和切爾西區(qū)的選民登記時常來問他到底是盧肯·弗里德(Lucan Freed),或是L.弗羅德,而他沒有為這些想要為識別他而犯的錯誤做出過任何舉動。他從未填過一張表,比起投票的機會,他更愿意保護隱私?!拔也氯绻业怯浟?,我會投自由民主黨的票?!彼巧罾锏哪圉q,總能擺脫任何束縛。
他不是物質主義者,而且對收集各式各樣的東西毫無興趣。他的公寓里沒有一張子女的照片。仿佛這樣隨意的照片同那些以家庭成員為模特耗時好幾個月而成的畫作比起來,毫無意義,甚至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