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就聽你哥的嘛!我都泡了?!蹦棠陶f。
“你動作才快的!”——當(dāng)然,爸爸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奶奶這就端著一杯普洱茶從廚房出來了,一邊走,一邊跟爸爸說:“勝強(qiáng),你聽你哥擺一下,他剛剛才從歐洲回來?!?/p>
“媽!就是去開了個會,有什么好說的!”大伯笑起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再說了,勝強(qiáng)也沒什么想聽的,他又不是沒去過!”
爸爸不吱聲,大伯當(dāng)然不知道了,不過媽媽清楚得很,爸爸最遠(yuǎn)也就去過一次香港。四天時間里,他只有第一天高高興興地去看了景點(diǎn),吃了海鮮,買了一根皮帶一雙鞋,然后就磨皮擦癢地在賓館里五樓換到九樓地洗頭、按腳,等媽媽出去買東西,最慘的是沒有花椒海椒吃?!白祛^沒味道,龜兒子跟住院一樣!”爸爸終于苦盡甘來,回到平樂鎮(zhèn),和鐘師忠?guī)讉€跑去吃鱔魚火鍋,一邊吃,一邊罵,“老子再也不去了,花錢買罪受!”
“旅游嘛,”鐘師忠勸爸爸,“就是花錢買罪受,多照兩張相嘛,照相沒的?”
“不照不照!”爸爸?jǐn)[擺手,“光給陳安琴照了一堆!”
“那也是照了嘛!”鐘師忠跟爸爸這么多年的朋友,最會的就是打圓場,他從鍋里撈出了滿滿一筷子鱔魚,放到爸爸的油碟里。
幾乎是同樣眼睜睜地,爸爸看著奶奶把茶杯放下了,放在他面前。人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總算沒倒爸爸的臺,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兩兄弟,滿臉都是笑。
“哎呀!哎呀!看看我的兩個兒,都有出息??!”她說。
“我哪比得上勝強(qiáng)啊,”大伯說,“勝強(qiáng)現(xiàn)在是大老板,我就是個窮教書先生?!?/p>
“段知明你這個白臉雞兒!說些話比婆娘還陰陽怪氣!”爸爸只有反手到褲子包包里把煙摸出來才能壓下他要這么罵出口的沖動。他站起來,一邊跟大伯打著哈哈,喊著他教授,一邊去陽臺上拿蘭草邊上的煙灰缸。那盆蘭草還是爺爺養(yǎng)的,很多年了,他一直把煙灰缸放在蘭草邊上,奶奶一般不準(zhǔn)他在屋里抽煙,于是爺爺吃了飯就坐在陽臺上,看著蘭草,點(diǎn)起一根天下秀,抽一口,又抽一口。
“爸你抽我的煙嘛!”爸爸總是想拿好煙來給爺爺,以前是紅塔山,后來是云煙,〇〇年,豆瓣廠在永安市也開了店面以后,爸爸就一直都在抽軟中。
“這個好,這個我抽起舒服!”爺爺不拿爸爸的煙,只抽天下秀,天下秀就天下秀嘛,有時候爸爸也抽天下秀,兩個人在陽臺上你一口我一口,奶奶就在里面說:“你們兩個吸毒的,注意一下空氣質(zhì)量?。 ?/p>
“就抽這根,就抽這根!”爺爺應(yīng)著奶奶,背過身去,把煙都往陽臺外面吐。
“勝強(qiáng)啊!你這個煙癮要不得!你哥回來一趟,你抽什么煙嘛!”奶奶果然念開了。
“那我在陽臺上抽了進(jìn)來嘛!”爸爸已經(jīng)點(diǎn)燃了手上的煙,什么也不能讓他把它放下。他就坐下來,在爺爺?shù)囊巫由?,手上捏著爺爺?shù)臒熁腋?,和爺爺坐在一起,看著客廳里面奶奶在和大伯說著和樂融融的話,喝著普洱茶。龜兒子的,爸爸想。他抽了一口煙,又抽了一口煙。
爸爸決定要一直抽到煙屁股都燙手了才回客廳去聽奶奶他們說話。
雖然沒像大伯那樣做成大學(xué)教授,可爸爸好歹也不是什么傻子。關(guān)于那兩包花椒的事情他自然是想得很清楚的。
要把花椒的事說清楚,首先不得不把大伯手的事稍微講一下。還有,爸爸覺得他出落成受氣包的事也和大伯的手脫不了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