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墨竹在外頭輕輕地敲著門:“王爺,許侍衛(wèi)來了!”她聞言抬了頭,他也正凝望著她,四目相交。他眼底深處墨黑一片,有她清晰的倒影,只是看不見底,眼神卻如那冬日午后的薄陽,柔和而逶迤。
“我要去了!”他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她仰起了臉,清新干凈如雨后的初荷,如水的眸光里帶了一絲慌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了她手心的溫度逐漸在降低。
他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沒有察覺到她的指尖微動,仿佛想要留住他。緩緩地起了身,相對無聲,她亦扶著腰起來。站在他面前,輕柔地幫他把紫金冠扶了扶正,將朝服的扣子扣好,又整了整腰帶。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空氣里帶著說不出的幾絲不安和傷感。墨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王爺!”他微微抬了手臂,阻止了她繼續(xù)的動作,瞬時又掌住了她的纖手,握在手里,緊緊的,仿佛她似流螢,轉(zhuǎn)瞬就要消失了。
他低下了頭,如囈語般地道:“馬上收拾一下,回阮府去!”她靜謐地笑了,不語,只對住他笑著搖頭,兩汪泓瞳上似覆上了渺渺的一層薄霧。他心頭一緊,伸手摸著她隆起的腹部,頭越發(fā)低了下來,呼吸與她交融:“我會去接你們的。”
圣嘉二十一年五月二十日,景仁帝下旨封二皇子百里皓哲為皇太子,并代理政事。冊封了百里皓庭為吳越王,即日起前往封地。由此兩位皇子爭奪皇位的事情已告終結(jié)。只是普通黎民百姓不知道的是,十九日的夜晚,濃濃霧靄中,由百里皓哲帶領(lǐng)的禁軍一度曾與保衛(wèi)景仁帝的侍衛(wèi)交手,刀光血影曾刺破整個皇宮。
承乾殿內(nèi)寢,景仁帝捂著胸口望著盛裝的阮皇后,喘著氣:“你……你……給……我……退下……”在明黃和杏黃掩映下的景仁帝,面色蒼白如紙,曾經(jīng)的秀美豐澤早已經(jīng)消失在了過往的煙云之中了。
阮皇后眼前卻閃過幾十年前的賞花宴,她第一次遇見他的那日——她當年只有十五歲,躲在太掖池的柳樹下,那日的暖風就跟這幾日一般,熏得人酥軟欲醉……他青衣廣袖,衣裾飄飄,風儀俊雅地突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幾日后,先帝的圣旨就下到了府邸。原來一晃,竟然已經(jīng)有數(shù)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