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碧的手提包在振動。她把手機(jī)從里面掏出來,擦掉屏幕上的面包屑。是保爾打來的。她猶豫著要不要接。自從那天晚上他們碰到愛麗莎后,這是保爾第一次打電話給她,而她不是很肯定是不是想跟他說話。她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按下了接聽鍵。
“嗨。”她試探地說,不是很確定應(yīng)該采取什么聲調(diào)。
“嗨,”他回答,聲音聽上去一本正經(jīng),不過很友好,“你在哪兒?”
“在跟小伙子們排練。”
“今天下午你有空嗎?一個小時左右?”
通常這意味著他想過來做愛。她拿著電話到走廊里:“呃,不一定。有什么事?”
“我得見你。跟你談?wù)?。我可以來接你。在沃斯利①喝杯茶怎么樣?rdquo;
盧碧笑了:“在沃斯利喝杯茶?!”
“對,5點(diǎn)我在格林公園有個會,所以你得自己回家。我3點(diǎn)來接你。”他沒說再見就把電話掛了。
盧碧關(guān)上手機(jī),出神地盯著對面墻上的布告欄。上面有招募主唱和鼓手的卡片,有電子琴和單簧管的廣告。她能聽到走廊遠(yuǎn)處有人調(diào)試鋼琴的聲音、隔壁瘋狂敲鼓的聲音。在這兒她被節(jié)奏、噪聲和邋遢的男人們環(huán)繞著,這兒是她的安全地帶。
盧碧喜歡邋遢。她喜歡在讓人產(chǎn)生幽閉恐懼的俱樂部的黏糊糊的地板上踩過那些塑料酒杯;她喜歡在黑暗老舊的酒吧里無所顧忌地抽煙喝酒;她喜歡在真正老式的,座位狹窄,地毯寒酸的骯臟電影院里看電影。盧碧不喜歡光鮮閃亮。她不喜歡潮流事物。她喜歡生活有點(diǎn)污垢和陳舊,就跟她的那些男人一樣。在沃斯利喝茶?這真的太奇怪了。
前臺的女人好像認(rèn)識保爾。當(dāng)他問她沒有預(yù)定是不是還有桌子空著的時候,她微笑著回答:“當(dāng)然。”
一個穿黑衣服的小姑娘帶他們穿過洞穴般的餐廳,把他們安排坐在靠后面的一張桌子。盧碧敬畏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沃斯利就像一個巨大的噴了黑漆的教堂,由四十英尺高的柱子支撐著,吊燈有貨車那么大。
來這兒的路上,保爾大部分時間都在用他的藍(lán)牙耳機(jī)跟一個叫麥克的人通電話,所以他們還沒機(jī)會說上話,但是盧碧知道事情不妙。保爾沒對她溫柔地微笑,指尖沒滑過她的手臂,手掌沒有撫摸她的大腿——只有微妙但清晰的距離。
盧碧要了半打牡蠣和一杯香檳,她算計著她可以隨時在家里吃三明治和蛋糕。她看看保爾,問:“怎么了?”
“我得跟你說點(diǎn)事。”
“好吧。”
“我向愛麗莎求婚了。”
盧碧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她抓住桌角穩(wěn)住了自己:“什么?”
“上周,我求她嫁給我,她同意了。”
“噢!上帝,”盧碧笑了,盡管她并不覺得好笑,“你在開玩笑。”
“不,我沒有。”
“但是你們才認(rèn)識六個月。”
“其實是八個月。”
“八個月,不管怎樣,也不是很長。”
“對,不長,但我已經(jīng)不年輕了。她也一樣。”
“沒錯,但是,耶穌啊。結(jié)婚,我想說,這是件大事,這意味著……”這時她突然明白了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他的生活中不再有她了,“我們怎么辦?”
“嗯,就是這事,盧碧。這就是我要跟你談的。”
“天哪。”盧碧把頭埋在手里。整個早上排練時,她都在與之掙扎的疲倦像記左勾拳似的打在她兩眼正中。
“我們不可能繼續(xù)下去。”保爾指指他們兩個,“不可能。拈花惹草,隨便亂搞是一回事。但我們現(xiàn)在說的可是訂婚戒指。是他媽的承諾。”
“是的,我知道你在說什么。”盧碧把臉上的頭發(fā)拂開,抬頭看著保爾。
“我的生活里不能再有你的存在了。”
盧碧笑了:“別犯傻,當(dāng)然能有。你是我最好的伙伴。”
“不,盧碧。我不是。‘最好的伙伴’這個詞只是你隨口說來讓自己跟男人隨便睡覺這事感覺好點(diǎn)而已。我不是你最好的伙伴。你沒有最好的伙伴。”
“什么?”盧碧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