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旮渣走近地窩子的時候,看到離地窩子有三米的地方刨出了一個四方大坑,他探了頭伸過去看,看到坑里聚了水,水上漂著看到的那種綠草,綠草因了水做育床被昂揚(yáng)得通體透碧。李旮渣抬了頭想問女人這叫做什么用,抬頭看到了走過來的聶廣慶。
沒等李旮渣問話,聶廣慶說話了,說:“那是蘭。”
李旮渣疑惑地低下頭說:“蘭?”
聶廣慶笑著,用憨大的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汗珠子說:“從山下帶來的,漚爛了做染料。”
李旮渣掃了一下地上的女人,女人不看他,手俊俏地顧自做著鞋。回過頭的李旮渣看到有一塊開出的荒地正長著這種東西。它的稈子稍有紫紅色,花穗像狗尾巴花那樣,高二尺左右。
李旮渣問:“這東西咋種咋收?”
聶廣慶說:“頭年畦秧栽種,來年臨夏抽穗期收割。”
李旮渣問:“染出來的是啥色?”
聶廣慶說:“靛藍(lán)。收割后放到方池內(nèi)漚,七八天后撈出蘭的穗稈,把水再放到另一個池內(nèi),用木耙上下打動,邊打邊往里放生石灰水,直到打成深藍(lán)色為準(zhǔn)。”
李旮渣覺得聶廣慶有意思,荒山野嶺的顧得了開地,還顧得了漚蘭。盯了他問:“蘭都起到哪里去了?”
聶廣慶說:“不滿您說,起到潞安府的染坊了。”
李旮渣奇怪了,細(xì)腦袋繞著脖子轉(zhuǎn)了一圈,像彈彈球一樣從女人彎曲的身體上彈回來,女人手里的繡花鞋子翻轉(zhuǎn)著的五彩絲線豐腴了她整個身段。
李旮渣想,好女人沒有配了好漢子。斜著肩膀問:“一畝地能換多少錢?”
聶廣慶抹了一把臉“呵呵”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俺不拿它換錢,一畝地弄好了換十五石小米。”
李旮渣再掃那女人。她長得好看,好看在一雙眉上,眉長如柳葉,一頭秀發(fā)烏如墨斗里的墨,眼睛雖不大,卻清澈明亮,好像泉水兒,那嘴角兒是往上翹的,翹出了幾分韻致,真叫個絕色啊。隨著說了句:“這天氣,都上山刨藥材了,等九月十三會上賣零花兒,你下了死力氣開地,哪年哪月能開個夠?這山洼石頭多土少,你再眼黑,開出的地怕也不見得能長出好秋。人不看重這地,這地就由了你開,由了你種,到最后還是一個窮。”
聶廣慶聽了低了頭說:“俺和二東家說好的,一年開地,二年自收,三年交租子。不然我哪得有現(xiàn)在這活命,哪得有現(xiàn)在這女女谷住地兒。”
李旮渣知道了這地方不叫“河蛙谷”了,叫了“女女谷”,聽這名字新鮮。這時候女人開了腔說:“大哥喝口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