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我,阿杜!缸子在嗎,我新買的電腦,我想借他買的那張盜版的系統(tǒng)盤!”嗓門震得我耳朵都疼,他就是這么個性急的人。
Dam fuck?。ㄎ也伲┰趺词撬?,真是冤家路窄!這下有麻煩了,打起來連個拉架的都沒有。我心里悄悄嘟囔著,踱著步子走到他面前。忽然他不說話了,顯然他從身高上也認(rèn)出了我,因為我是宿舍四個人中最矮的。屋里沒開燈,黑夜里我們誰都看不清對方的臉,就像兩個地獄里出來的幽靈一樣站著不動。
還是他先開口了:“你們宿舍都沒人,就你一個在啊?可憐,呵呵呵?!闭f著順手摁下按鈕把燈打開了。
我沒好氣地說缸子吃飯去了,小班和小高一天沒見著。這時宿舍的白熾燈亮了,刺眼的燈光照得我眼睛發(fā)黑。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又接著干笑著說:“噢,知道了,你那天晚上是喝多了吧,我反正是喝得夠嗆,在你來宿舍之前我就和我那幫弟兄干了三瓶威士忌了,呵呵。所以實在喝得有些發(fā)瘋,對你做得有點過火,對不起啊,你不怪我吧?”
“不是吧,你從家里帶了多少瓶酒?”我擺了擺手好奇地問他。
“也不多,就你見的那一箱子?!彼麧M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靠,我心里感嘆,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款爺就是不一樣。我相信無故獻殷勤者非奸即盜,必有所圖,所以我還保持著警惕。但不管怎樣既然他都向我道歉了,我也不想再記仇,再說我也打不過他,就只好順?biāo)浦壅f:“不能這么說,其實是我的錯,杜哥你別怪我。我打小沒見過什么場面,實在是太沖動了,而且沒喝過這種洋酒,一喝就暈了,其實我都不記得那會兒說了些什么呵呵。”我把語氣故意放得很低沉很干澀,顯得很誠懇的樣子。于是他二話沒說哈哈一笑給了我一個熊抱……
我現(xiàn)在學(xué)得很乖,真的。人有時候就得說些言不由衷的謊話,而我就特擅長這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能說謊。小時候和父母出去陪領(lǐng)導(dǎo)吃飯,我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怎樣掩飾自己的神色舉止。比如說不管那位領(lǐng)導(dǎo)是個多胖多丑的老頭,甚至是白發(fā)、禿頂,我都得在飯桌上恭恭敬敬地邊敬酒邊說,伯伯看起來好年輕啊,祝伯伯福如東海,青云直上,更上一層樓,早日當(dāng)大官!于是旁邊的大人就為我喝彩起來,連我爸我媽臉上都是笑盈盈的感覺臉上有光。或者爸媽求人辦事的時候,我也不管那人長得多難看、多惡心,都得甜言蜜語地隨聲應(yīng)和。所以這樣的情況我已經(jīng)司空見慣,完全是在掌控之中。俗話不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你要學(xué)會適應(yīng)你在社會里的角色。有人說裝逼比賣逼更可恥,但因為我不想賣逼,所以裝逼還是比較劃算一些。我是學(xué)商務(wù)的,在該死的課上學(xué)到的唯一一個道理就是,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干什么事情都是要計算成本的。對于“生存”二字的理解,二十年來,我打小腦抽搐、骨痙攣,始終不得要領(lǐng),后來我才感悟到,其實你我都一樣,人人都在裝,關(guān)鍵是要裝得像裝得圓。什么事都有一個門檻,裝成了就邁進去了,成為傳說中的性情,沒裝好就卡在那里了,就是傳說中的卡門。
我邊笑著拍阿杜的肩膀邊心里默想,我他媽純粹就是個找抽型的,幾天前還和他打得要死要活,今天居然又和好了。
“太好了,那咱們以后就是兄弟了!”阿杜用他那雙猥瑣的眼睛仔細(xì)地盯著我。
“那當(dāng)然了!這還用說?”我趕緊回答道,“以后杜哥你有什么問題盡管找小弟好了!”
阿杜微微一笑說:“沒問題,不過你先給我把缸子的系統(tǒng)盤找出來,我得用了?!?/p>
我馬上在缸子的抽屜里翻騰起來。在我們宿舍只有小班的抽屜是不能動的,他那里面太亂,既有很多超薄清香型的高級避孕套又有他過去玩大話時買的怪物模型,還有他搞的N個女友送的小玩意,玉鐲手鏈、筆筒、CD、石頭記項鏈?zhǔn)裁吹模绻腥伺鲆幌滤麜苌鷼獾?,是真的生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