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攀拉著她走到站臺小商店前：“一瓶礦泉水，謝謝?！?/p>

列車上也有水賣，他用心良苦。小謝靜靜地看著他英俊漂亮的側(cè)面，把零錢遞過來的售貨員小姑娘突然喊了一聲：“阿洛？！”

小謝看向售貨員：“小樓？怎么是你？”

叫做小樓的女孩子和小謝年紀相仿，有一張漂亮清秀的白皙面孔：“我來幫姑姑忙，你怎么回來了？走了那么久連一封信都沒有，我還以為你把我忘掉了?！?/p>

小謝抱歉地笑，列車員在催促乘客上車了。小謝捏捏小樓的手心：“回去后寫信給你，我先走了?！?/p>

回到火車上，季云攀遲疑了半天，問小謝：“那是你的朋友？”

小謝點點頭：“是啊，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們家的鄰居，當年大火也燒到了她們家的一面墻?！?/p>

她垂下眼睛不再說話，季云攀知道她心里難過，也就不再開口。他并不擅長安慰人，平城人人都說季云攀疾惡如仇正義的就像奧特曼，受過他恩惠的人簡直要把他夸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佛陀，但是季云攀自己知道，他其實很自私，聽到哭聲，他心底里首先生出的是厭惡而不是同情。他嚴格自律，實際上對于自由的向往卻并不比裴北魏來的少，他畏懼被拖累，甚至連照顧病人都覺得恐懼。

可是他卻鬼使神差地救下了小謝。

他原本可以不管她，或者，按照一貫的做法，做一個律師分內(nèi)的事。小謝會不會進少管所，她的后半生會是怎樣，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他本不必違背原則，去疏通關(guān)節(jié)，甚至去懇求那對兒子剛剛從死亡線上被拉回來的疲憊父母。

可是他救了她。原因是什么，過去他不知道，現(xiàn)在他隱約知道卻依舊希望自己不知道。有時候，看得清楚并不比一無所知快樂些。

他們在黃昏時候到達目的地，季云攀母親的家鄉(xiāng)，久安。

這是一座海濱城市，小謝雙腳踩在這里的土地上即感受到了海風的蓬勃與浩蕩，腿有些麻，一邁步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季云攀伸手攙住她，小謝仰起臉兒對著他笑：“我希望下一次旅行，可以和我喜歡的人，穿越整個中國，走走停停?！?/p>

4、

大海正要退潮，兩個人一起去海邊踏浪。小謝光著腳提著鞋在沙灘上走，季云攀跟在她后面，看著她的一串腳印，小謝突然回過頭：“我想起來了考試的題目?！?/p>

季云攀嗯一聲，尾音上揚：“什么題目？”

小謝彎下腰抓起一把沙子：“這次考試的題目很多與海有關(guān)，是不是很奇怪？”

她走到季云攀身邊，舒展開手心，沙子在落日余暉里閃閃地散發(fā)著金光：“英語考試的時候有一道閱讀理解題，講一個很簡單的故事，說有人經(jīng)過沙灘，沙灘上有很多蚌殼，那人彎腰撿起一只蚌殼離開了，其它的蚌殼憤憤不平?！?/p>

季云攀點頭：“這個故事我看過，那只被撿起來的蚌殼里有珍珠?！?/p>

小謝一臉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季云攀暗自好笑，這種勵志的讀者體故事都是他們那一代少年時期玩剩下的了。小謝喃喃自語：“那個人一定不是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那只蚌殼里有珍珠的吧，這肯定不是他撿起的第一個蚌殼，之前他也撿到過，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珍珠，于是又扔下了，那些被扔掉的蚌殼呢？”

只有小女孩才會有這樣豐沛而浪漫的情感，這些情感在成年人看來，大多數(shù)時間是多余的沒有價值的，包括季云攀，但是他難得的放軟了聲音：“是啊，被撿起來其實很容易，難的是如何不再被丟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