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任憑他怎么叫喊,范媽媽一句也聽不見,陽間的話語權(quán),仍然屬于活神仙,她照樣抱著大腿感激涕零。倒是范爸爸看出不對了,問道:“這是怎么了?怎么又叫又跳的?他在叫什么?”
“哦,”大和尚仍然掛著慈祥的笑,“他是說,媽,可不能亂跪的,大師也是人,你這一跪,大師要折福的?!?/p>
老大更著急了,沖上去想拉開老娘。但他干預(yù)陽間的法力,前兩天還能大鬧陸家,這會兒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管他怎么拉,都像拉在空氣里,范媽媽一點兒也沒感覺。他似乎又成了一個虛幻的影子,陰歸陰,陽歸陽,仿佛兩條交叉的光線,雖然碰到一起,卻彼此毫無影響。在大師面前,他徹底虛弱,完全無能,又回到了初次為鬼的那一夜。
老大氣鼓鼓地坐回沙發(fā),媽的,看來是玩不過這個老禿驢了。范媽媽也聽話地站了起來,鏡子里,兒子仍然虎視眈眈地瞪著黃良,范爸爸怯怯地問道:“好像……他還是不對勁?。俊?/p>
“哈哈,好事做到底,要不我給他恢復(fù)肉身吧,你們也看得見他的人,也聽得見他的話,就不用事事都問我了。”
范媽媽二話不說,又是磕頭又是合掌:“活神仙,活神仙,你要讓我摸一摸他,我死也甘心啊……”老大癱在沙發(fā)里,只有嘆氣的份兒:“老娘啊,你膝蓋也太軟了,唉。”
大師突然斂起笑容:“好了,不玩了,辦正事了?!彼撓律砩系聂卖?,往沙發(fā)上面一罩,喝道:“變!”隨即把袈裟猛地一撤,老大只覺得身體一沉,仿佛突然裝進了一個套子,沙發(fā)墊子陷了下去,整個肉身顯了出來。
二老看得目瞪口呆,瞬間石化,都忘了撲上去摸摸兒子。老大蹺起一個二郎腿,倨傲地靠在沙發(fā)上,用力拍了拍手:“恭喜,恭喜,大變活人,魔術(shù)成功?!?/p>
黃良不再笑呵呵的了,他拖過另一張沙發(fā),面對面地坐下來,回頭對老兩口說:“你們的家常話,以后再慢慢說吧,我先跟他說點正事?!?/p>
“哈!什么正事!就是陸鎮(zhèn)長唄。告訴你,我斗不過你,但是,讓我放過他,你休想!”
大師沒有回答,他凝視著老大的臉,神情莊重。老大不由得把二郎腿放下來,坐直了身子。黃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菩薩在看著你?!?/p>
“……菩薩?”老大有點糊涂了,“怎么又扯出一個菩薩?你不是為鎮(zhèn)長來的嗎?”
“鎮(zhèn)長?哼哼,他是去過龍華寺,不過,我不是為他來的,我是為了你來的?!?/p>
老大更不懂了,他抱起胳膊,眨著眼睛,不知道這位活神仙到底賣的什么藥。
黃良肯定地說:“是的,為了你,今天我來,是給你送一份前程?!?/p>
老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都變成鬼了,還有什么前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大師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踱了兩步,說:“菩薩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我,只不過是一個棋子,你,也會成為一個棋子。我的角色,是看好龍華寺,你的角色,就是看好法華鎮(zhèn)。我送你一個前程,不,這是菩薩送給你的前程——來當(dāng)法華鎮(zhèn)的城隍?!?/p>
老大還年輕,對這個新前程還不太熟悉。范媽媽插嘴說:“城隍就是縣長,我們小時候,每個縣城都有城隍,就是陰間的縣長?!?/p>
“哦,”范爸爸聽明白了,“大師的意思,將來法華鎮(zhèn),陽間有陸鎮(zhèn)長,陰間就是我們范城隍?”“扯哪!跟那狗日的一個官兒,我可不當(dā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