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混亂和盲目,我清醒了過來,然后立刻開始在網上查找著那串地名。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順著張嵐給的路線和地名,我查出了她要我去的地方——中國南海岸線外的一座小島。
不過那個島在地圖上連個名字都沒有,標注它的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數字編號。
機艙一陣輕微的晃動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窗外那一成不變的云層讓人感到無比煩躁,于是在鄰座乘客充滿抱怨的注視下,我起身去了機艙另一頭的洗手間。
關上門后,我站在洗手臺前雙手撐著臺邊,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鏡子里的那個家伙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有著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頭發(fā)有些凌亂,眼中滿是疲憊……鼻梁還算堅挺,而薄嘴唇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抿著。
我無力地把手舉到臉前,透過手指縫,我看到鏡中的那個男人也用手遮擋著半邊臉,從手指縫里窺探著。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我們同時把手緩緩地垂下。無意中,無名指和中指碰到了左側的臉頰,我猛地回過神來,臉頰像被電擊一樣抽搐了下。鏡中的那個家伙似乎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周啟陽,你連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嗎?
當航班到達目的地后,我沒有時間去體會所謂“陌生城市的感受”,而是沖出機場趕往市區(qū),利用最短的時間通過手機查找后,開始了奔波、采購——采購大量的水和食物、野外防潮用具……當然,在這之前還需要去買一個能塞下全部這些的巨大登山包。
在超市門口把那幾乎滿滿一購物車的食品和瓶裝水等東西依次塞進包里的時候,我完全不在乎周圍那些人好奇的眼神,只是擔心張嵐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以及她能不能堅持到我出現。想到這些,我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情緒,那是我活到現在都未曾擁有過的感覺——責任感:我的出現,將會是另一個人生存的希望——雖然我還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就像我想的那樣。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我終于趕上了開往郊區(qū)的一輛長途車,并疲憊地癱坐在后排座椅上昏昏欲睡——這個下午實在是太累了。那些野外用具真的很難找,為此我?guī)缀跖鼙榱诉@個陌生的城市的每個角落——我拿著那份清單就像瘋子一樣四處奔波,不停地往那個大得驚人的登山包里塞東西,直到把它裝滿,直到我?guī)缀醣巢粍印缓笪业巧狭诉@輛開往遠郊的長途車。
隨著車的顛簸,我勉強睜開雙眼,朦朧間觀察了下車窗外的景色,看上去似乎已經在遠郊的公路上了……如果沒記錯路線的話,明天令我痛苦的將是交通。我查過了,幾乎沒有路通往那個多年前就已經廢棄的海島,而且就算我到了那片離島最近的海岸線,只恐怕連個碼頭也不會有。所以,如果網上查來的資料沒錯的話,我很可能需要去偏南十幾公里的海岸附近找到某些村落,并且雇人或者租船才能到達島上……想到這些我有些惱火,因為我不理解張嵐為什么要去那種地方,也想不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我想我很快就要知道了。
那個背影仿佛是張嵐,她背對著我遠遠地站在一處碼頭的盡頭,更遠處則是茫茫一片灰暗,除了一條模糊的海平線之外,看不到天空,只有無盡的陰霾。我邊向她跑去邊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但是無論我怎么跑、怎么喊,距離還是那么遠,而且她似乎也聽不到我的聲音,依然背對著我遠遠地看著什么。這時一陣狂暴的風呼嘯著從我身后兜了過來,夾帶著哀號一樣的聲音以驚人的速度沖到斷橋盡頭,瞬間將仿如一張紙那樣單薄的她撕成了碎片。之后,碼頭上一片空蕩……但我能聞得到空氣中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