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走進廚房,就知道如果有吃的東西,吃的東西會藏在哪里。那時候,我和長工的兒子回家晚了,總是偷偷來到廚房找東西吃。為了防老鼠偷吃,農(nóng)村人夜晚總是把吃的東西藏在鐵鍋里,蓋上蓋子,這樣老鼠就吃不上了。
我一手揭開鍋蓋,一手摸近鍋中,突然大喜,鍋里不但有松軟的饅頭,而且還有一盤炒菜。
我來不及找筷子,就一手卡著饅頭,一手端著盤子,吞一口饅頭,舔一口炒菜。
我正在大吃大嚼的時候,廚房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我嚇壞了,身體貼著廚房黑魆魆的墻壁,一動也不敢動,腳步聲來到廚房門前后,我聽到了一聲男子的嘟囔:“怎么連廚房門都不插?”然后我聽到了插銷和鐵鏈的聲響。
那個男人把廚房的插銷插好后,腳步聲繼續(xù)向屋后響起,接著我聽到了一陣怒氣沖沖的撒尿聲,然后,那個男人又耷拉著鞋子回到了房間里。
很快地,房間里響起了鼾聲,然而我卻焦急萬分,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我被關(guān)在了廚房里,出不去了。
我在廚房里急得團團轉(zhuǎn),不知道該怎么辦。要是天亮后,我被人發(fā)現(xiàn)偷吃他家的東西,一定會被打個半死。怎么辦?怎么辦?夜晚很冷,然而我卻急出了一頭冷汗。
后來,我發(fā)現(xiàn)廚房有頂窗,頂窗在灶火上方,是為了方便炊煙飄出。頂窗有窗扇,但沒有關(guān)。我站在灶臺上,灶臺上放著板凳,我站在板凳上,就能夠夠著頂窗,然后爬上頂窗,溜到了院子里。
那家男人的鼾聲繼續(xù)響著,我拔掉插銷,打開廚房門,從廚房里找到一個油膩膩的布口袋,把吃剩的饅頭全部裝進去,臨走的時候,我又把灶火前的炭锨拿走了。炭锨長約一米,生鐵打造,木制手柄,是用來給爐膛里添加煤炭的。這個鐵锨我是用來防身的,它的長短大小剛好合適。
我又從門檻處爬出了房屋,來到了村道上。
我擔心天亮后,這家人發(fā)覺廚房被盜,會追趕我,所以就沿著一條小路繼續(xù)向前走。
走出了大約一二十里地,來到了一座小山下。月亮快要西沉,我看到山頂上有一座房屋,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房屋,我判斷那肯定是寺廟。因為沒有人會孤零零一家人住在山上,耕種取水都不方便。但是寺廟就不一樣了,寺廟有香客供奉,不愁沒吃沒喝。
我來到了山頂上,看到那果然是一座寺廟。不過寺廟已經(jīng)破敗了,山門傾頹,山墻坍塌,一個大大的佛字,也只剩下了半邊。
我走進寺廟里,能夠聞到一股積年的塵土的氣息,那種氣息刺激得我連打了幾個噴嚏。噴嚏聲在空蕩蕩的寺廟里回蕩著,顯得有些恐懼。
我手握著炭锨,尋找能夠睡覺的地方,地上顯然不合適,要是我睡著了,來只狼,把我拉走了我都不知道;佛像前也不合適,佛像的腳距離地面只有一尺來高,站在一個臺子上,狼一躍,就能夠躍上去。
找來找去,我發(fā)現(xiàn)只有香案上最合適了。香案有一米多高,剛好能夠睡下一個人。
我困極了,就合身倒在了香案上,頭枕著裝滿饅頭的油膩膩的布袋子,懷中抱著用來防身的鐵炭锨。
我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