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唐睿澤的這天,喻白把一整個晚上都耗在了圖書館的頂樓。
這座建在學(xué)校正中央、象征著知識至高無上的藍(lán)色玻璃樓是整個大學(xué)城的最高建筑,除了特殊節(jié)假日,幾乎全年對校外人員開放,因此永遠(yuǎn)是一座難求,可眼下卻格外空蕩。
喝掉最后一口杏仁茶的時候,寂靜的樓層突然喧囂起來,大批學(xué)生一齊涌入,喻白還未來得及摘掉耳機起身維持秩序,陸一鹿就沖到她面前興奮地大嚷:“打電話不接,發(fā)短信不回!那么漂亮的煙火盛宴你居然沒去陽臺上看!”
喻白皺著眉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待閱覽室安靜下來后才將陸一鹿拉到走廊上:“煙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p>
“當(dāng)然好看,不然學(xué)生們怎么都涌出去了!大半個城的上空都綻滿了禮花,足足一個鐘頭,這動靜!雍學(xué)長真是大手筆!你那個姜姐姐也是嫁入豪門,正式婚禮前一天放的煙花竟還比不上人家的訂婚宴。”
“姜姐姐和時先生那叫低調(diào)。這樣多沒意思,轟隆轟隆地響了那么久,戴著耳機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都聽得到,相不相愛并不是做給旁人看的?!庇靼渍鹿ぷ髋疲诺疥懸宦沟氖稚?,“替我值個班,我請了幾天假去旅行,想早點回去收拾東西?!?/p>
“旅行?你要去哪兒?”
“隨便走走?!逼鋵崯o論哪里都好,只要不讓她繼續(xù)留在此地。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整個人跟我表妹一樣,人家是被男朋友劈腿,可你呢,別說戀愛了,連個暗戀的對象也沒有過,好好的裝什么沉默憂郁?!?/p>
“這段時間我心情差是因為……”
“什么?”喻白臉上的凝重讓陸一鹿的表情也跟著認(rèn)真起來。
遲疑了數(shù)秒,她還是說了出來:“因為雍佐。”
“切!不是吧,你醒醒!”陸一鹿不以為意地用食指戳了戳喻白的額頭,“雍佐那種不止高大英俊還出身不凡的精英學(xué)長,是只有那些十幾歲的小女孩們才會拿來做夢的,你都多大了?現(xiàn)實一點好不好!我男朋友有個室友,各方面和你都很相配,要不要約出來見一見?”
喻白怔了怔,無奈地一笑,終究沒把心事說出口。
教師公寓與圖書館離得有些遠(yuǎn),騎車也要七八分鐘才能到,這棟長滿爬墻虎的紅磚樓年代久遠(yuǎn),樓梯還是木質(zhì)的,踩上去會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喻白的父母皆在這所大學(xué)任教,早在六年前就分到了一套離學(xué)校很近的四居,只是搬出去后如今住的這套就要交回去,一家三口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幾年,習(xí)慣了學(xué)校湖畔沉靜安逸的氣氛,至今不舍得搬離。
喻白的姑姑生病住院,父母一同去探望,此刻家中并沒有人,桌上照例留了飯菜和字條,她沒有胃口,徑直回了自己的臥室。
還未擰開臺燈,喻白就瞥到了閃爍在書桌一角的微弱綠光,她心中一動,迅速地拿開蓋在手機上的雜志、滑開屏幕——短信果然來自雍佐。
她回了個好字,見約定的時間還早,就打開衣柜一件件地挑。換上最華麗的連衣裙后,喻白又覺得事到如今再這樣實在是刻意得太可笑,便穿回原本的運動裝,隨手綰了個馬尾,拿上抽屜底層的錦盒出了門。
剛剛結(jié)束的那場煙花表演太過于盛大,整座校園都彌漫著煙霧的氣息,隱約地看見那輛停在湖西岸的黑色賓利,喻白卻放緩了腳步,握緊了手中的錦盒。盒子里裝著一枚裸鉆——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不過一克拉,于雍佐來說只是份很小的禮物,難得的是鉆石腰線上的編碼恰是她二十五歲生日的日期,雍佐曾說待數(shù)年后她滿二十五歲,他就將它鑲到婚戒上娶她回家。
這是喻白收到過的最浪漫的禮物,如今再想起當(dāng)初的甜蜜,除了諷刺余下的只有心灰意冷。
明明是對方連一聲分手也不說、一句解釋都不給就另娶她人,無辜被欺哄的她此刻卻沒出息地緊張到連呼吸都急促。
直到喻白走近,雍佐也未開門下車,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叩了叩車窗。
湖邊有路燈,她知道他看得清自己,可是過了許久,副駕駛的窗子才緩緩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