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昔 3

揭底 作者:李東崗


幾個技師和值班參謀急速跑向陣地,一會兒傳回消息:“五連二炮故障,班長臨時制變,改為手動發(fā)射。”師長黑著臉說:“查一查,那個班長叫什么,通報嘉獎。”

只有馮子卿知道,他們在實彈射擊的操作中,有一個完全違規(guī)的秘密。

一百毫米高炮發(fā)射時,會產(chǎn)生巨大的轟鳴,炮陣地上一片火光,參加過發(fā)射的許多人耳膜都被震破,這種瞬間爆裂的聲浪給人的精神造成巨大的壓力。然而在當時的操典中規(guī)定,不許堵塞耳朵。臨上陣地前,馮子卿悄悄塞給每個戰(zhàn)士兩塊棉花:“機頭安裝諸元時,把嘴都張開,不許咬牙。”他指著棉花說,“誰受不了,就把棉花堵上,沒有人會說你膽小。記住,這是我們的秘密,對誰也不許講。”

實彈射擊時,第一發(fā)齊射就讓馮子卿感到極大的震撼,他覺得大地都在顫抖。“媽的,難怪老兵都說要把耳朵堵上。”他心里想。緊隨著,他聽到其他各炮機頭安裝指揮儀諸元的“嘩”聲,他覺得有些異樣,定睛一看,自己炮的機頭居然沒有出來,這意味著發(fā)射故障。他急速瞄了一下二炮手,這種情況通常是應該他處置的。二炮手卻茫然地盯著炮閂,馮子卿知道,他耳朵里塞了棉花,經(jīng)過剛才天崩地裂的齊射之后,他聽不到機頭安裝諸元的聲音。馮子卿一把拉開二炮手,縱身跳上炮塔,伸手將發(fā)射控制轉(zhuǎn)為手動,猛然拉動擊發(fā)的扳柄,卻毫無反應,他鉚足了勁連拉兩下,第三下,他看見安裝諸元的機頭“嘩”的一聲下來了,他覺得那簡直就是一首美妙的喀秋莎之歌。

這一切都是在幾秒鐘內(nèi)完成的,馮子卿雖然是新兵,但卻是二炮手出身,并且是全師二炮手技術(shù)競賽第一名。余下的時間里,馮子卿就優(yōu)雅地在旋轉(zhuǎn)的炮塔上傾聽他的喀秋莎之歌了,他站在輸彈槽旁邊,一手緊緊拉著擊發(fā)的把柄,兩眼直盯著炮閂,只要這個沉重的閂門一關(guān)上,他就拉柄擊發(fā),他知道一個單元的發(fā)射很快就會結(jié)束,他已經(jīng)落在了后面,他要加快發(fā)射的速度,趕上全連的齊射,補上天空中那缺失了一角的彈幕。

馮子卿從炮塔上跳下來時,二炮手一臉愧疚地說:“我沒聽見。”手里拿著那兩塊棉花,馮子卿瞪了他一眼,在他耳邊悄聲說:“跟誰也別說。”

幾天后在高射炮打地面目標的實彈射擊中,馮子卿炮班再次大出風頭。

高炮打坦克是當時根據(jù)邊境沖突的實際情況提出的新課題,理論上講,高射炮既然能平射,就能打坦克。但是對于這些多年來從未接受地面目標射擊訓練的空軍部隊來說,這的確是個難題,盡管搞了幾個月的訓練,前面的幾個部隊打坦克的命中率始終不理想,特別是一百毫米大口徑炮命中率低,幾十門炮一路打下來,沒有命中幾發(fā)。十二師師長黑沉著臉,再次舉起了望遠鏡,他看到三十七毫米、五十七毫米、一百毫米三個炮班跑步進入陣地,值班參謀低聲對師長說:“一百毫米炮是馮子卿那個班,五連二班。”

靶場上一片靜寂,只聽見衰草秋風的聲音,馮子卿望著三千米外的靶標,心中掠過一陣悸動。“開始!”值班參謀紅旗一揮,靶標啟動了。馮子卿看著逼近的“坦克”,低聲命令:“裝填。”二炮手躍上炮盤,猛力推動彈槽裝填,彈槽卻卡住了,他猛推兩下,彈槽紋絲不動,馮子卿的心一下抽緊了,他看見“坦克”正急速地逼近。這時二炮手縱身躍上輸彈機,用右腳猛然把輸彈槽踩下去,“好樣的!”馮子卿想,他也舒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這家伙抽腳快,那有著幾百公斤力量的輸彈板會把他的腳打個粉碎。

十二師師長在望遠鏡里清晰地看到這一幕,他對值班參謀講,這個班臨機制變的能力很強,要總結(jié)經(jīng)驗。話剛說完,一百毫米高炮開火了,隨著一聲低沉的炮聲,大地震顫了一下,遠處的靶標一下子被削掉了一半。“打中了!”身邊的人都跳了起來,師長從望遠鏡中看到,炮彈直接命中靶標的縱梁,靶標的上半部已經(jīng)被削掉,只剩下高度不到一米的殘余靶標仍在鋼絲繩的牽拉下急速前進。一百毫米高炮再次開炮,接連兩炮。硝煙散盡之后,所有人都從望遠鏡中看到,在縮小了一半的殘靶上,一左一右嵌進了兩個大大的彈洞。師長興奮地跳了起來,“把車開過來,我去驗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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