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雨漸停，整個大院鴉雀無聲。馮子卿看見徐光抬起頭奮力盯著陸教授，目光中流露著急切的渴望。陸教授說：“黑格爾說‘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我們國家的資本的積累，有它的必然性，社會對這種現(xiàn)象的寬容程度太高了。”說完，陸教授拿起茶杯，這是他的習慣動作。

“我想在這里重新回顧一下劉青山、張子善事件。”馮子卿說，“這個事件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反腐敗的一個標本，對我們幾代人都有警示意義。劉青山、張子善被華北局認定的罪行有二，一是挪用二百億元用于機關生產(chǎn)，二是私用四點五億元，并向上下級和親友送禮達一點三億，這導致二人被槍斃。人民幣新舊幣的比值是一萬比一，也就是說，他們挪用二百萬，私用（貪污）六萬?，F(xiàn)在挪用二百萬搞機關生產(chǎn)算個什么事？私用當時被認定貪污，現(xiàn)在職務消費比這個數(shù)多得多，又有誰認為這是腐敗？可見社會對貪腐的寬容度大大的提高了。我們撇開這種罪與非罪的討論，單單就確鑿的犯罪事實來說，一九八○年貪污受賄十萬一般判死刑，一九九○年這個數(shù)額提升到一百萬，現(xiàn)在上千萬不判死刑的也有。這說明什么？最可怕的不是權貴的腐敗，而是社會和公眾的麻木，是社會對腐敗現(xiàn)象的容忍！”

整個會場仿佛屏住了呼吸，許久，李盛昌站了起來，“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有什么辦法來制止這種資本的卷入？”

馮子卿看看陸教授，見他搖搖頭，知他不想多說，只好自己講下去：“中國私人資本的原始積累意味著某些國資流失，這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糾正的辦法似乎也簡單——禁止權力私化。問題是我們能不能做到。”馮子卿看看陸教授，見他只是搖頭，便開玩笑地說：“看來陸教授認為做不到。那么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回答了這個問題，也就明白我們能不能制止公權力的私化了。最近有一個女演員，在媒體和網(wǎng)絡上公布了自己被導演‘潛規(guī)則’的錄像，這件事不僅在演藝界搞得沸沸揚揚，在社會上也掀起軒然大波。有人認為這個女演員是以公然的無恥去反對演藝界的潛規(guī)則，是以無恥來進行炒作；也有人認為唯有如此才可以揭開潛規(guī)則的黑幕。我現(xiàn)在想問大家，你們支持哪一種意見？不用多說，你們多數(shù)人支持第一種意見。”這時聽眾響起一片贊許的笑聲。“這就說明，在你們的潛意識里，你們容忍導演的‘潛規(guī)則’行為。”馮子卿說，“導演不是很無恥嗎？那些接受了‘潛規(guī)則’，然后獲取了這種交易的種種好處的女演員不是也很無恥嗎？但是沒有人指責他們。相反，這個以親身經(jīng)歷揭開黑幕的女演員，倒受到輿論的非議、社會的擯棄。你們說，這個女演員反對‘潛規(guī)則’的舉動會有結果嗎？那么，我們制止權力資本的卷入能有效嗎？公權力的私化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中還會繼續(xù)演繹下去。”

“難道不會從制度上進行遏制嗎？”李盛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