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無光歲月
命運無常,幾經(jīng)變化,不知將人生軌跡引向何方。
1976年,留學海外的張國榮,家中遭遇變故,只得終止學業(yè)。如若不是父親中風病危,他的留學之旅會一直平順下去,繼續(xù)學業(yè)直到畢業(yè),爾后學成歸來,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直至獨當一面。
如今想來,冥冥之中,容不得虛妄的假設。假如一切推倒重來,父親無病無災,張國榮便不會提前結束學業(yè),便不會立即返港,便不再有參賽的經(jīng)歷,此后種種,想必也就中斷了。如果沒有歌手張國榮,沒有演員張國榮,香港又會是何種走勢?
不可多想,不可多說。行至此處,即為定數(shù)。
1976年,張國榮啟程返港。等待他的,遠不止重歸家庭這般簡單。常理來講,親人之間,久別重逢,自然是難掩激動喜悅之情。但唯獨到了張國榮這里,憂愁卻是主角。
獨立生活的這幾年,他難得擁有爽快的心情,一掃往日陰郁。如今,他要重拾舊日心情,心中五味雜陳,怕是難以言表。
父母的婚姻已然陷入不和諧的境況,每日看似平靜的生活,實則暗藏洶涌。親人之間,溫情缺失,怎么想都有些怪。與其尷尬應對,不如干脆抽身而退。
他提著行李,從家中搬了出來,繼續(xù)獨居的生活模式。哪怕形單影只,總好過平日里不真實的熱鬧。一個人清凈自在,也好。
然而,他想要避開家庭的無奈,就必然要承擔起生活的無奈。萬千煩惱,擺在眼前的就是謀生,找到可以賴以生存的手段。
20世紀70年代的香港,牛仔文化大行其道,既然是流行趨勢,小商小販免不了趨之若鶩。在九龍、新界等地,有不少人在兜售牛仔服裝,他們之中,有本地棚戶區(qū)的住戶,也有來自內(nèi)地的偷渡客,無一例外不是為了賺錢糊口。
素來要強的張國榮,自從開始獨立生活后,便決定自力更生。為了能夠度日,他不惜舍下身段,擺攤賣服裝。也許偶爾,他會想起曾在英國的那段光陰,時而真切可感,時而模糊不清。
跑馬地賣鞋,去牛仔褲店賣褲子,甚至去一家律師樓打雜。年輕力壯,有的是力氣,為了填飽肚子,只好如此。
香港,繁花似錦的城,他身處其中,凝望四周,卻覺得孤涼。
繁華,與他何干?熱鬧,又與他何干?
不說寂寞,或許就少一點寂寞。
人生路難走,可并非上蒼蓄意刁難,于你于我于他人,未嘗有偏袒或針對。再回首,既已懂得一視同仁的道理,昔日點滴苦悶,方可釋懷。
1977年,張國榮正值二十一歲,青春盎然與默默無聞并存。生活平淡如水,一日又一日,是單調(diào)乏味的重復。倏然之間,一個消息如小石子掠過水面,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香港麗的電視(亞洲電視)正在舉辦“亞洲業(yè)余歌手大賽”,張國榮作為一眾好友中最擅唱歌的人,被周遭的朋友鼓動去一試身手。他素來喜愛唱歌,不懼人前表演,考慮一番后,他動了心思。
他想去是一回事,他有沒有條件去又是另一回事。當時,他已然從家中搬出,開始獨居,經(jīng)濟拮據(jù),甚至有些潦倒,六元錢的報名費甚至成了難以逾越的高山。
左右權衡的時候,六姐將二十塊錢遞到他手中。沒有太多言語,只是甘愿竭盡全力,達成他之所愿。二十塊錢,捧在手心,是六姐沉甸甸的情意,也是他人生起承轉(zhuǎn)合的開端。
揣著沒有溫度卻暖意綿綿的二十塊錢,張國榮開始了一場逐夢的旅程。去報名參賽,首先要歷經(jīng)一番折騰。先是搭電車去中環(huán),轉(zhuǎn)乘天星小輪渡過一片海水,靠岸后乘巴士車前往麗的電視,一路曲曲折折。
站在燈光絢爛的舞臺上,張國榮以一首《American Pie》驚艷亮相。英文歌曲在當時的香港頗為流行,他曾在國外留學,口語自然出眾,成為一大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