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謹在京城書城站住了腳,一講就是小半年,趙先生對這個徒弟也是十分照顧,師徒倆個處和如父子一般。有師父使勁捧著,趙學謹也爭氣,到了這一年剛入冬的時候,趙學謹已經(jīng)是個北京城里響當當?shù)拿橇?。“客來香”書館的生意也因為趙學謹?shù)拿暼藲飧?,但凡是下午場和晚場,場場都是客滿。不僅僅是里頭茶客爆滿,外頭還總有站著排隊等著往里進的。黃掌柜為此把六間朝陽大瓦房,翻蓋成了三層高的茶樓。翻修期間仍要營業(yè),便把最后一進院子騰出來,所有伙計都在外邊租房子住。
有錢好辦事,也就三個月功夫,茶樓建好。新書場闊亮高大,直頂?shù)蕉拥捻斏?,藻井精雕細刻,刻得是《三國》、《水滸》、《西游記》、《古淵劍》、《劍膽忠魂》、《三俠五義》等二十多本評書中的人物;書臺高有五尺,花梨木做的書桌;二層面前書場一溜的半圓形西式欄桿裝飾跑馬廊,廊后是一間一間的包廂茶室。
黃掌柜這么一大弄,周邊幾家茶館書社的生意受得影響不小,茶客減了不少。這些地方的掌柜的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便有人悄悄的借著聽客請吃飯的名義把趙學謹請到酒樓雅座,酒過三旬,飯過五味之后,悄悄的透底說自己是受了某某書館掌柜的請托,提出讓趙學謹轉(zhuǎn)場說書。酬金是三七開,書只要三成,七成歸趙學謹。甚至有的小書館提出是二八開,八成歸趙學謹。只要趙學謹肯來,每場書開場時另有豐厚的謝儀紅包。趙學謹每次聽了都是冷冷一笑:“早干嘛去了?年初我餓得快要死了,除了黃掌柜沒有一家收留我!就是給你們白說一段書聽聽,你們也像躲瘟疫似的把我趕出去?,F(xiàn)在想撿現(xiàn)成的,晚啦!”
三次五次之后,趙學謹?shù)膽B(tài)度這些人也就明白了,知道出再大的價錢也沒用,便再沒有人和趙學謹提這事,偷偷的挖黃掌柜的墻角了。但就這么善罷甘休,眼瞅著黃掌柜的“客來香”把他們碗里這口飯搶去一半,也實在是不甘心。暗的不行來明的,軟的不行來硬的。京城幾家書館的掌柜向黃掌柜提出,今年要提前“請支?!?/p>
按著那時評書演出的規(guī)矩。每年年初時,京城書館要集體邀請有名的說書先生一聚,然后在飯莊定上幾桌酒席,于聚餐中商談有關演出事宜,名為“請支”。席間,書館主人根據(jù)這些名角的要求和演出書目的內(nèi)容,制定出全年的演出計劃。說書先生少則兩個月,多則三個月要轉(zhuǎn)一次場,就是去別家說書。
因為書館要想多掙錢就必須請到有叫座能力的說書先生,才能上滿堂座。而說書先生也愿意到地勢好能上座的書館說書。但一般的書館也想要有名的說書先生,一般的說書先生的也想到好地方去說書。為了公平起見,便有了“轉(zhuǎn)場”一說,兩三個月說完一部書,說完一部書便要轉(zhuǎn)一個場。能上座的書館可以多留幾個有名氣的說書先生,但不上座的書館也能撈著一半個名角來為自己壓個軸;有名的說書先生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上座的書館說書,沒名的說書先生也有在好書館露臉的機會(但多半是上午場)。
這一回在醉仙樓擺了“請支”宴,北京城有點名氣的四十三家書場的掌柜全來了。讓趙學謹轉(zhuǎn)場說書成了這回“請支”的熱門話題。黃掌柜難犯眾怒,替趙學謹答應了,趙學謹可以在外場說四個月的書。但趙學謹當著眾老板的面說自己不干,誰愛說誰說去,自己只在黃掌柜的“客來香”說書。
黃掌柜勸道:“學謹,你師父趙先生和我是什么交情,相交二十年,吃住都在我這里,吃住免費,我一個大子都不讓趙先生掏??哨w先生也得在外頭轉(zhuǎn)半年的場,這是做生意,咱不能嘔這個氣。和氣生財嘛!今個兒這事我拿主意了,你得給我這個面子。別讓我下不來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