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妝成寒食天,柳球斜裊間花鈿。卷簾直出畫堂前。
指點牡丹初綻朵,日高猶自憑朱欄。含顰不語恨春殘。
填完之后,她抬起頭來,只見主考太監(jiān)案前的那束檀香還不曾燃盡,其余女子尚在苦苦思索之中。有許多一字不識的女子,索性坐在那里發(fā)起呆來,只等著時刻一到,太監(jiān)來收考卷。
這第三關(guān)考完之后,好多女子對于自己的命運已經(jīng)不抱期望了,只等著做宮女。對考試結(jié)果有期待的,不過就那幾十人而已。
隔了三天,吳公公才再次來到院中,這次卻與前幾日的神情淡漠不同,剛進院子,就滿面含笑地高聲問道:“敢問哪一位是張青張小姐啊?”
周離心里一跳,就聽到表姐站出來說:“公公!奴家就是張青!”
吳公公將她渾身上下掃了幾眼,目光中流露出驚艷之色,之后躬身恭恭敬敬地對她說:“恭喜姑娘,賀喜姑娘啊!”
“公公,喜從何來???”表姐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顫聲問道。
“皇上和太后一致認為姑娘是這次考試的女中狀元,如果不是太后攔著,皇上昨日就要單獨召見你了!而小姐不但才情出眾,容貌更是萬里挑一,難道不是可喜可賀嗎?”吳公公笑吟吟地回答。
周離一聽說自己的詩詞文章得了第一,不由得又是歡喜,又是驕傲。
院中那幾百名少女齊刷刷地將艷慕的目光投射到了表姐身上,表姐乍聞喜訊,竟然愣住了,身子搖搖晃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離見狀,忙上前扶住表姐:“吳公公好意通報喜訊,我代姐姐多謝你了!”
“呵呵,不用謝,照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張小姐此次就算當不成皇后,那貴妃之位也唾手可得啦!到時候,老奴還要仰仗她的照應(yīng)呢!”吳公公很明顯是個趨炎附勢、精于算計之人。
說完這句話,他便從衣袋中掏出一張名單來高聲宣讀起來,凡是被點到名字的少女們,就要在今日去上陽宮面見太后和皇上。到底是做回麻雀,還是飛上枝頭當鳳凰,就看今朝能否入得了皇上母子的法眼了。
名單上的少女只有四十多人,周離當然在不名單之中,不過她已經(jīng)將自己三日前寫在試卷上的文章和詞讓表姐背得滾瓜爛熟,絲毫不擔心表姐會應(yīng)付不來。
這四十多人前腳剛走,后腳就來了十多個老嬤嬤,把院中剩下的四百多名女子全部帶到了宮女苑中安置了。
宮女苑在皇宮的西北角,是個極大的院落。院中滿是青磚砌就的小屋,可以住得上千人。各宮主子及洗衣刺繡等作坊的宮女,皆有專門的住處,這宮女苑中日常所居的,大都是年紀老邁、無法勞作,在宮中度過晚年的白發(fā)宮女。據(jù)那帶領(lǐng)周離一行人的老嬤嬤說,她們這群新人,只是在此暫住一晚,明日一早,各宮各處的管事們,就要來將她們盡數(shù)挑走了。
當晚周離難以入眠,一會兒牽掛表姐,一會兒又不知自己明日會被分去哪里當差。
與她同居一室的還有一個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容顏雖算不得出眾,卻也清秀可人。尤其是她氣度沉穩(wěn),一眼看去,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見周離目不轉(zhuǎn)睛地端詳自己,那女子微微一笑,隨后將包袱中的桂圓干取出,與周離分食。
交談之下,才知這少女名叫云霞,來自遙遠的嶺南。
兩人都是熱性子,一見如故,聊得極為投機。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午夜,云霞已經(jīng)睡去,周離卻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格如白練般斜斜地照在床前,照在她白皙的手臂之上。這月,還是家鄉(xiāng)的月,可是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家鄉(xiāng),見到親人!
想到親人,弟弟那張可愛的面龐又浮現(xiàn)在眼前。父母年過三十才得了弟弟這個寶貝兒子,他比自己整整小了六歲。父親是個不第秀才,人又耿直,不善經(jīng)商,全家只是靠著祖上留下的一百多畝田產(chǎn)度日,雖稱不上富貴,卻也是小康之家。
姐弟倆自幼被父親嬌養(yǎng)慣了的,此次送她進宮,父親固然極不情愿,奈何家中無權(quán)無勢,除了任人宰割、骨肉分離之外,又能有什么法子!
為今之計,唯盼太后恩典,幾年后再將宮女放還了。
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xiāng)。
而她萬萬沒有料到,正因為自己的那張考卷,文德殿里的皇帝母子第一次有了正面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