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雄皺眉道:“付先生,不要這樣么,咱們就不說日本人了,我可是中國人呀,你總得給我個面子吧?!?/p>
付浩聲譏諷地笑了:“王記者要是不提自己是中國人,我還真忘了你是中國人了。至于面子么,王記者在我這里沒面子?!?/p>
王亞雄卻是露出一點兒也不生氣的表情,他嘿嘿地笑了兩聲:“付先生呀,說到底你也就是個唱戲的么,為了這么一塊硯臺,你惹惱了皇軍,你今后還怎么在保定唱戲呀?不值,不值呢!再者說,咱們今后打交道的時候多著呢?!?/p>
付浩聲呵呵笑道:“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付某就是個唱戲的,唱戲的也有自己的活法兒呀!你說打交道的時候多著呢,我可真不敢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了,那樣的話,我真就得總委屈自己了。你想呀,我要是總跟你這種人捆在一起蛆著,扎在一堆兒糞著,如此長久下去,便是不分你我,把我自己混臭了呢。”
王亞雄搖搖頭,笑道:“付先生呀,你真是……矯情呀。嘿嘿,人生苦短……”
付浩聲擺擺手,打斷了王亞雄的話:“王記者,咱們沒得談了?!?/p>
付浩聲與王亞雄說話的時候,他的徒弟郝寶成聽了幾句,忙走進后院,惶惶地對顏若蘭說:“師娘,有事了呢。那個叫王亞雄的記者來傳話兒了,說日本人想收購師父那塊硯臺,請師父開個價錢,可是師父就是不肯出讓。這日本人,咱們?nèi)遣黄鹉??!?/p>
顏若蘭一瞪眼:“寶成呀,你師父的事兒,你別管,賣與不賣是你師父的事兒?!?/p>
郝寶成臉一紅,忙點頭道:“師娘教訓(xùn)得對?!?/p>
顏若蘭皺了皺眉,兀自苦笑了:“我們家的東西,怎么讓日本人看上了呢?我得去問問?!彼南驴矗蛞妷Ω幸槐?,她走過去抄起來掂了掂,便去了客廳。
郝寶成看得眼暈,急忙跟上去了。
王亞雄見顏若蘭進來,忙起身笑道:“弟妹呀,你來得正好呢,日本人肯出大價錢,要買這塊硯臺呢,付先生卻不肯出讓,你快幫著說說吧?!?/p>
顏若蘭沒理王亞雄,朝付浩聲訕訕笑道:“浩聲呀,這塊硯臺你真不想賣?”
“嗯!不賣!”
“好,你有個說法兒就行了?!?/p>
“你想怎樣?”
“那我就砸了它,也省得別人惦記了。”話音未落,顏若蘭已經(jīng)揮起了斧子,但聽一陣乒乓暴響,那塊巨硯即被砸得一片狼藉,面目全非了。
王亞雄看得目瞪口呆,登時瓷了。
付浩聲卻聲色不動,呷了口茶,淡然問了一句:“若蘭呀,這可是錢呀,你一點也不心疼嗎?”
顏若蘭斜了一眼王亞雄,譏諷地哼了一聲:“我管它值多少錢呢,我顏若蘭就是愛聽響兒么!”說罷,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付浩聲也點頭笑了:“響兒么,你也聽了,算是物有所值了?!?/p>
王亞雄醒過來,傻傻地看了顏若蘭一眼,卻再也坐不住,急忙起身告辭,逃似的匆匆走了。
王亞雄沒辦好差事,卻一點兒也不沮喪,他笑呵呵地回來向中村交差。只是把付浩聲夫婦如何拒不合作,如何把那塊巨硯給砸了的現(xiàn)場情況,添油加醋地對中村學(xué)說了一遍。
中村聽罷,登時泄氣了:“太遺憾了,怎么就給砸了呢?山口機關(guān)長肯定不高興了?!?/p>
王亞雄嘿嘿地笑道:“太君,此事并非山窮水盡?!?/p>
“難道還能柳暗花明?”
“其實呢,付浩聲家這塊硯臺,工藝一般,砸了就砸了吧,我們不必刻舟求劍,這塊硯臺是保定制工匠奚月明的手藝,我們……”
中村恍然大悟,擊掌笑了:“王先生,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找這位奚先生再做一塊更好的就是了么?!?/p>
“在下正是這個意思。”
“好呀,王先生,你心思縝密,這件事仍然由你去辦。你去對奚先生講,皇軍希望他做一件比付浩聲那塊更大更好的硯臺。價錢么,好商量,我們光和商社不在乎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