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姑姑宣布了我為繼承人之后,她們跟我是越來越疏遠(yuǎn)了。
特別是云梅,最近她壓根不愿意看我。每每視線相對,她總是很快地錯開,眉頭就此微蹙,那是格外的戒備和不耐煩的體現(xiàn)。
雖然我自己表情寡淡,不過長久地觀察她人,也算是積累了小小的經(jīng)驗(yàn)。我在她注意到之前就先移開了視線,不想讓她的負(fù)面情緒擴(kuò)大開來。我們終究是萬花林的同胞,注定要在一起相守。
歲月漫長無休,有人相伴總比孤單寂寞來得好。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名冊,盡管里面的內(nèi)容早就爛熟于胸。睨到人來得已經(jīng)差不多,我便清了清嗓子,開始每日的照常點(diǎn)名。
空氣里混合了各異的元香,這里的日子太過千篇一律,加上我逐漸成為不受歡迎的對象,百無聊賴之下打發(fā)時間的最好手段就是修煉了。
反正要以修煉為終生職業(yè),我本著干一行就要愛一行的精神,每日修煉都是全情投入火力全開,由此而令我在功力的增長之上遠(yuǎn)勝他人。
如今不斷有新修成的姐妹加入,我也在修煉功法的同時,與時俱進(jìn)地不斷錘煉我的記憶力和分辨力。遲到早退者,皆無法瞞過我的眼耳神意。
得到姑姑贊賞的同時,我自然也得到姐妹們賦予的“鷹犬”美譽(yù)。
牡丹今天遲到了,我沒有探到她的元香氣息。像她們這種行為我已經(jīng)在盡量包容,但有時仍會被姑姑發(fā)現(xiàn),這是環(huán)境造成的而并非是我告密的后果。
但誤會這東西就是這樣,解釋不清通常越積越深。仿佛我自任了繼承人,自開始管理姐妹,也自然而然地要進(jìn)一步承擔(dān)告密者的工作。若不這樣,便是對不起繼承人這一稱號一般。
在萬花林這種地方,大家交流來去得到的結(jié)論難以逆轉(zhuǎn),從而形成一種既定的循環(huán),舉凡姑姑給我的贊賞越多,我就理所當(dāng)然地被她們孤立得越徹底。
我略抬了眼,睨到翠竹在東張西望,神情有些不安。牡丹平時對我還算是客氣的了,不過如果今天她遲到也讓姑姑發(fā)現(xiàn)的話,估計(jì)以后再見我也是其她姐妹那種表情,蹙眉瞥眼和不耐煩。
我盡量把每個人的名字拉緩,盡量讓間隔的時間增長,還把牡丹的名字放在最后。等到除了“牡丹”二字再無可念的時候,我的佯作不知也到了盡頭。
管束姐妹實(shí)在是件麻煩的事,受姑姑的青睞委任,我理當(dāng)盡責(zé)。只是盡責(zé)姐妹們便少不了要挨罰,她們挨罰卻為我換不到什么好處,既不能增長我的功力亦不能令我心舒體泰。但若太不盡責(zé),責(zé)罰必然就要落在我的頭上。
我既不愿意讓她們受罰,也不想自己挨罰。如此一來,也著實(shí)讓我苦惱。
我沉默地看到牡丹匆匆走回到隊(duì)列中——居然晚了這么久!
牡丹的臉上還有未褪盡的慌張,讓她的面色帶出一絲不正常的嫣紅。她的氣息仍是混濁不定,便是裙裾上沾了花草屑猶是顧不得清理。
我一步步向她走去,想盡量顯得溫和,但眾人臉上戒備的表情令我挫敗。她們是陽光朝露下的花朵,此時我卻像是欲侵來摧敗她們的霜風(fēng)。
直視著牡丹的眼睛,我不著痕跡地將她裙褶間的草屑拂去,輕聲問她:“你去哪兒了?”總該讓我知道你的去向吧?不然一會兒我要怎么應(yīng)付姑姑?
牡丹卻低下了頭,躲避我的目光,答非所問,“我自然懂得規(guī)矩,你罰我便是。”
我看著她說:“至少給我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