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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是什么形狀(2)

我愿生命從容 作者:沈奇嵐


更激烈的效果在《我的敵人》系列。方法和《我的心》一樣,依然是在街頭,隨意地尋找拍攝對象。Bettina提供給對方各種中世紀的武器作為道具,劍,刀,斧子,頭盔,等等,讓拍攝對象自己選擇一個舒服的姿勢,講述自己的敵人是誰。

一個15歲的小女孩揮舞著一把大刀,說:“我的敵人就是每天都在課堂上和我作對的另外一個小女孩,我真想把她殺了?!?/p>

“我的敵人是我的前夫。我并不想要他的命。但是我真想給他一點厲害看看,他是個超級爛人!”一個中年婦女舉著斧子說。

“我的敵人,是一個和我住在一起的人。他簡直是一條狗。但是我更想毒死他,我不想看到血?!?0歲的老太太舉起一把槍,平靜地說。

一個手里沒有拿任何武器的女子怯怯地說:“我的敵人,唉,我認識他已經(jīng)有一輩子了。他也沒有對我做什么事情,他只是一直忽視我。但是我無法拿起什么武器。我是個懦弱的人。他死去的話,我會很高興?!?/p>

兩個小孩子舉著刀說:“我們的敵人,是家庭暴力。如果有可能,我們希望可以捍衛(wèi)自己?!币粋€六十多歲的老媽媽拿著一根長矛,說:“我的敵人是那些想把我的手提袋偷走的人,如果他們敢來的話,我就用這矛一下子把他們刺穿。”

一樣,這些圖片被制作成為了巨大的燈箱招貼畫,展示在了街頭和廣場之上,看心底隱秘的憤怒和毀滅的愿望成為了公開的、坦蕩的宣言。行人們這次不得不關(guān)注了:原來每個人都有敵人,原來身邊任何一個人,得到了武器之后,都有破壞的欲望。原來暴力與惡念,存在于每個人的心頭,只是沒有舞臺讓他們揮舞刀槍,沒有場合讓他們可以無須顧忌后果地訴說。

Bettina洞悉了生活與舞臺之間的微秒差異,她制造出一個縫隙,讓普通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可以戲劇化地說出真實的情緒。被拍攝的人都可以在以后推說:那是為了拍照??墒桥恼找埠?,裝置也好,都是過程的一部分,從來不是終點。被說出的心事,被釋放的想法,被震動的心,才是這個藝術(shù)的過程中所追尋的真實。

她的照片像活動著的劇院。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可以扮演的角色,躲在面具和場景里面,說真心話。生活如戲劇。有時候我們只是盼望有個機會表演,把平時不愿吐露的心意說出來,在廣場上,在那樣多的目光下,依然堅定地說:愛,恨,遺忘,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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