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魏卓然答。
“去我那兒?”
“你哪兒?”
“小萍那兒嘛。”
巴蘭蘭突然開口了:“小萍是誰?”
吳江和魏卓然相視而笑。
魏卓然說:“小萍是吳江的小情人。”
巴蘭蘭竟然坐起來逼問吳江:“你養(yǎng)了幾個小情人?”
吳江笑著說:“不多,就一個。”
巴蘭蘭盡力坐端正了,沖魏卓然問:“你呢?”
魏卓然說:“我沒有。”
巴蘭蘭說:“鬼才信。”
吳江說:“我養(yǎng)情人,是跟他學的。”
魏卓然并不否認。
巴蘭蘭說:“最鐵的關系有如下幾種:一起下過鄉(xiāng),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你們兩個差不多都占全了吧。”
魏卓然說:“還真是,我們兩個唯獨沒一起扛過槍。”
巴蘭蘭說:“我有個看法,可能會冒犯你們。”
魏卓然說:“沒事沒事,你說。”
巴蘭蘭神態(tài)鄭重地說:“我認為,改革開放之后這么多年,整個社會風氣就是被你們這伙下過鄉(xiāng)的人搞壞的,你們認為自己是被擔擱的一代,是政治的犧牲品,大好年華在鄉(xiāng)下浪費了,該成家立業(yè)的時候才開始上大學,有的是帶著孩子上大學的,沒多久又是開放搞活全民經商的年代,最早辭職下海的人,多半是你們這一代人,你們漸漸成了各行各業(yè)的棟梁之材,于是,你們開始變本加厲地吃、喝、嫖、賭、貪,就像是補課。緊跟著你們的,是六十年代出生的那一批人,他們是你們的好兄弟,你們的好徒弟,他們迅速成長起來,青出于藍而甚于藍,他們可能比你們更瘋狂,更挖空心思,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后來就是我們七零后,你們兩代人奮斗的成果,被我們自自然然地全盤接受了下來,你們可能還會懺悔、會痛苦、會傷心,而我們,我們沒有比較,我們沒有今昔之感,我們以為世界原本就是這樣子,我們無師自通,我們心里干干凈凈,說我們麻木都是對我們的抬舉!比我們更小的那伙人,眼下的八零后將來的九零后,還不知會怎么樣。”
魏卓然睜大眼睛看著巴蘭蘭,竟然淚光閃閃。
吳江也是淚光閃閃,喝了一大口酒。
吳江要說話,被魏卓然攔住了,自己說:“你說的有道理,但又不全對,我們這一代人,起碼我自己,對國家并沒有什么怨氣,也不認為自己是政治的犧牲品,聽你說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和吳江在萬縣茅坪鎮(zhèn)銀杏村生活的點點滴滴,首先還是溫暖,除了‘無怨無悔’四個字,的確沒有更準確的詞匯,這是真話!”
吳江說:“是,是真話!”
巴蘭蘭默默給自己添了酒,端起來正要喝,魏卓然出手擋下來,說:“別喝了,你越喝越能說,你再說,我們就無地自容了。”
巴蘭蘭說:“我還想喝。”
吳江說:“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