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從我們調查的結果看,這樣推論沒什么問題。但我們得看看受害人。受害人是誰?梅蘭英!她涉及何梁案,也是一樁她認定的大貪污案的關鍵人物,因為是她告的狀。但是,這個人就這么死了,死得像是意外事故,或者我們說倒霉,可這難道不是太巧了嗎?”
“生活中這樣的巧合還少嗎?尤其是在咱們辦的案子中,比這更巧的情況有的是?!焙琳f。
“嗯。也許吧,也許是巧合。所以,我也沒有反對拉大網(wǎng)呀!”古洛讓步了。這對他來說,真是不容易。
“這個倔老頭子,第一次服軟了。”胡亮想。但他立刻就憂慮起來,說實話,他也認為古洛的猜測有道理?!耙沁@樣的話,那可能要‘瞎子點蠟——白費工夫’了?!彼搿?/p>
馬清水和陳婉芬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他們幾乎天天都要見面,不管是在馬清水(他畢竟還沒退下來,雖然年齡已經(jīng)過了)的辦公室,還是在旅館,有時還去郊區(qū)的度假村,每次都要做愛?,F(xiàn)在人們管這種戀情叫“老房子失火”,因為老房子時間久,積累的油垢等易燃物就多,一旦點燃比新房子的火勢要旺許多。陳婉芬三十多歲,正值女人性欲的盛年,馬清水的身體要比他的年齡至少年輕十幾歲,又吃著補藥。不過,馬清水對此也有些納悶兒。他搞過的女人很多,但陳婉芬卻讓他超乎尋常地迷戀。只要看到陳婉芬脫光衣服,露出豐滿、白凈的肉體,他就遏制不住性欲的狂潮,即使他也知道藥吃多了不好。而陳婉芬是個俗話說的,風騷到骨子里的女人。她年輕時很風流,由于個子高,身材好,搞過好幾個對象,和孫昌勝結婚時,她早就不是處女了,在那個時代,這是個嚴重的問題,要不她說什么也不能和這個猴子一樣的人物結婚,雖然這只猴子確實機警、聰明,是個好幫手。
孫昌勝別看長得像只猴子,但自尊心卻比一般人還強,尤其是他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不過生不逢時。這種人一旦被羞辱,反應的強烈程度非常嚇人。孫昌勝已經(jīng)覺察出妻子的不對勁兒,夫妻之間的事外人是不懂的,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感覺到那微妙的蛛絲馬跡。
孫昌勝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從來不懂什么叫諱疾忌醫(yī),什么叫難得糊涂,他是任何事情都要搞到徹底明白為止的人,不管現(xiàn)實多么殘酷。
他跟單位請了幾天假,開始了痛苦而漫長的跟蹤行動。他是個機靈的人,又從亂七八糟的網(wǎng)絡或公安局的熟人那里學來了一些跟蹤技術。這對兩個高燒在愛情中的病人來說足夠了。
這天,他在一家賓館外等著,他是從那里出來的,從服務臺的那個笨蛋值班經(jīng)理的口中,他得知陳婉芬和馬清水開的房間號。他進不去,不,他也不想進去。在這里“捉奸要雙”的規(guī)矩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即使他進去,陳婉芬也可能打他幾個耳光,讓他滾蛋。他了解自己的老婆,是能干出這種事來的。
“我是個沒出息的人,掙得還沒她多,不,比她少得多。她是看不起我的!這怪誰呢?怪這個社會,還是怪我命不好?反正我是個背時的人。我這種人活該當王八,活該讓自己的女人跟別人睡。我就是這么個王八,沒人看得起的東西。女人,是最現(xiàn)實的動物,要的就是錢。你沒有金子,沒有首飾,就只能背上烏龜殼!”他心里是那么悲哀,他仰望著這家賓館,那么高,天上模糊的云似乎是從這樓頂升起來的一樣,星光在云層的縫隙中閃爍著,像是人嘲諷的目光。馬清水和陳婉芬就在這樓里,他知道他們的房間,那里燈火通明,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做愛。孫昌勝知道陳婉芬在床上是奔放的,甚至是瘋狂的,根本不管什么光亮,毋寧說她厭惡黑暗,那會使她不能自我欣賞她性感的肉體。他又想到馬清水,他見過那個人幾面,雖然年紀大,但還是有些風度的,是女人喜歡的類型,陳婉芬也不例外。想到這兒,他覺得心真是碎了?!罢l能理解我的痛苦!沒有人。我和那些戴綠帽子的不一樣,我是聰明人,只不過運氣不好,要是給我機會,我立刻就會飛黃騰達。我有本事,我有頭腦,我敢干,也實干,馬清水算個什么東西……我和他們不一樣……什么不一樣,一樣!一樣的東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婆和別人開房間睡覺,什么招兒也沒有,就在這里傻眼看著,心里落淚,這么窩囊,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孫昌勝覺得淚流了下來,是熱的,順著臉頰流到脖子上。
“不,我不能哭!”他咬著牙,狠狠地擦去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