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紀澤心口像堵了一塊沉重的石板 2

大清公使曾紀澤 作者:馮惠明


曾夫人這才又把目光投向窗外。街巷的燈柱上已燃起一盞盞煤氣燈,在暮色中像一串朦朧的火球,散發(fā)著迷?;璋档墓狻4丝趟笈沃鴺窍碌幕掖u路上,會出現(xiàn)她熟悉的四輪馬車,傳來車夫們勒馬停車的吆喝聲。可樓前車馬行人寥寥,街道上很安靜。她輕輕嘆了口氣,只好轉(zhuǎn)過頭,朝對面墻上的一幅油畫發(fā)呆。那幅油畫是一個英國仕女肖像畫。畫中人雍容華貴,恬靜高雅,除了敞露的上胸曾夫人看不慣以外,她覺得畫上的女人可以說盡善盡美。她特別喜歡畫中人那溫柔的神態(tài)和浮現(xiàn)在嘴角的含蓄的笑容。這幅畫是原來的房東——蘇格蘭的一位男爵留下來的。這幢樓出租給中國使館后,男爵就搬到鄉(xiāng)下別墅去了,而房間里的陳設物件大體上都保持原樣。

但此時曾夫人無心朝畫上的女人多瞧幾眼,因為她心里只裝著一件事:老爺出門整整一天了,到現(xiàn)在怎么還不回來?她多少有些不放心,盡管這種不放心是多余的。實際上丈夫每次因公外出,她都要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擔憂。而在國內(nèi)時,她沒有這種感受。自從來到世界的這一端,她的這種心態(tài)就始終沒有消失過。每當老爺出門,她的心也就同時被帶走了,直到他安然返回使館,她的心才算落到實處。

正思忖間,曾夫人的耳畔響起了嘚嘚的馬蹄聲。她回過神來,定睛一看,一輛四輪馬車剛好駛到使館門前。她一陣欣喜:老爺回來了。

她立即起身,朝穿衣柜上的立鏡照了照,然后款步下樓,來到一樓大廳。曾紀澤在陳松生、曹逸齋陪同下邁進大門。

“老爺,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曾夫人一邊親手為丈夫解下斗篷,一邊問道。

“今天在樸茨茅斯日程安排太滿,先是參觀大英帝國的海軍基地,到海上觀看鐵甲艦實彈演習,下午又去造船廠驗收英國為我大清建造的兵艦??墒悄莻€傲慢專橫的廠長只準我們登艦,不準我們到海上實彈驗炮,說他們的鐵甲艦質(zhì)量優(yōu)等,炮火命中目標絕對準確。我說,我必須親眼看見才能相信。我想,賣瓜的哪個說自己的瓜苦呢?萬一他們所說不實,怎么向國家交代?我總不能買回去幾艘破銅爛鐵吧!”

“也是的,既然是驗收,又不讓人家驗炮,洋人怎么不講道理呢?”

“那個廠老板又牛又犟,就是不答應。我拍桌子火了,說不準驗炮就不驗收了,你們也別想要錢!就這樣爭執(zhí)好長時間,最后那廠老板才勉強答應我們試六發(fā)炮彈,條件是炮彈錢加在我們買艦的總費用里。還好,兵艦開到了海上試炮完全成功,我才放心了。乘坐末班火輪車回到倫敦天就黑了。”

曾紀澤坐在一把椅子上,曹逸齋已把熱毛巾遞上來。曾紀澤接過先擦了把臉,接著問夫人:“仲妹和銓兒鑾兒呢?”

“他們等不及,先用晚膳去了。”

正說著,仲妹紀耀、一秘李湘圃和廣銓、廣鑾都聞聲來到大廳。廣銓一見父親,立刻跑上來,猴在父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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