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她,現(xiàn)在你怎么不坐路邊了?她拎起裙子說,這件不是小香風(fēng),可是真的香奈兒。我問她,你怎么也不哭了?她說,我不想哭花了妝,我怕碰到那誰,我得隨時完美,防止功虧一簣。
那你現(xiàn)在,怎么不打電話給他了?
她低下頭,小聲說,因為我知道,他不會來。
我拍拍她的肩膀,你別傷心了,你進步了,理智了。
老夏說,我沒進步,是香檳灑得太多喝得太少了。
2
老夏說,前段時間常常做一個夢,夢到孟婆。我問她,你怎么知道那是孟婆?她說,她遞名片給我了,是孟婆,上面寫著,專治被甩之后念念不放,分手之后一往情深等疑難雜癥。
老夏跟孟婆說,我太辛苦了,你幫幫我吧。孟婆笑出一口銀牙,從身后的塑料泡沫保溫箱里抽出一瓶可樂舉在手里,說,幫你可以,拿錢來。老夏問,多少錢?孟婆在她耳邊說了個數(shù)。老夏大驚,這么貴?孟婆說,能讓你忘了一段孽緣,這個價不貴,而且你有這么多錢。
可是給了你,就沒錢去花天酒地了。
你都忘了他,還犯得著花天酒地么?
老夏想了一會兒,說,還是算了,等我買了我想買的那雙鞋再來跟你買可樂。孟婆挺生氣的樣子,說,小姑娘儂想哪能啊,跟你聊了半天可樂都不冰了,你還不買,我賣給誰去?
老夏說,失戀的人那么多,你賣給誰不行啊,我不要了,你還強買強賣不成?說完轉(zhuǎn)身走了,孟婆在她身后罵罵咧咧,直到她醒。從那以后,孟婆報復(fù)似的反復(fù)出現(xiàn)在她夢里,跟她推銷失憶可樂。
老夏又找出各種理由搪塞孟婆,她努力賺錢,努力花錢,離著那瓶可樂總差著那么萬兒八千。后來孟婆站在老夏家門口,說得口干舌燥,擦了擦汗,自己把可樂喝了,說算了算了,都要過期了,其實我們這行很不容易的,每天躲著城管賣可樂,來看的人多,買的人少,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分分合合藕斷絲連,愛的時候不真心,忘的時候不真誠。
老夏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紅票子給她,說,我不買可樂了,問你件事兒,那誰來你這買過可樂么?孟婆猶豫地看著票子,最后接過來塞進口袋,說,這是我應(yīng)得的,但是客戶資料,我要保密。說完,變成一縷青煙,永遠消失在了老夏的夢里。
老夏說,第二天自己錢包就丟了,正好丟的夢里那些錢,這代表什么,那誰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我說,這我說不準,你還是去靜安寺門口問問當初給你算命的大師吧。
3
老夏和那誰分開之后,也沒閑著。拿著一紙休書跳河咬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時髦了,她盼著那誰看見她,不是看她面具下的心碎狼狽,是看她偽裝好的生龍活虎。揚起下巴,唱一句離開你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愛笑的眼睛。
在這段時間里,有幾個不錯的人喜歡老夏,約會過幾次。其中我們最喜歡的一個,是個男導(dǎo)演,小有名氣,長得挺狂野的,騎個哈雷摩托,剃了個光頭,但是拍出來的東西特細膩,特有深度,特文藝。我們說,這人外表很粗糙內(nèi)心很溫柔,不錯不錯。
她去北京工作的時候認識他的,她跟著師姐當生活制片,在旁邊數(shù)盒飯呢,臨時缺個群演,導(dǎo)演發(fā)脾氣,罵副導(dǎo)演,老夏在旁邊聽著他們吵,大家沒辦法,她轉(zhuǎn)身把外套一扔,說把衣服拿來我換上,你們別找了,我來吧。她跟著折騰了一天,在三十八度的高溫天里杵著。他在監(jiān)視器后面看著,看著角落里,臉上帶著好奇心的老夏,曬得都懵了還是保持著充沛的感情,演得一臉兢兢業(yè)業(yè),其實鏡頭根本掃不到她臉。拍了一天,導(dǎo)演說,這大妞夠二夠耐操,我喜歡。后來老夏回上海,導(dǎo)演特意跑上海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