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車燈下,我模糊地看清了車主的臉。他沒有戴頭盔。他有一張黝黑的臉,留著短短的平頭。他看起來大概有40多歲,五官是很普通很典型的農村男子該有的那種,臉尖尖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不大不小嘴唇有些厚,一雙亮得仿佛是尖銳的武器的眼睛深深地刻在那有些凹陷的眼眶里。他穿著青色的汗衫,深色的麻布長褲,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沒有與很多農村來的人打過交道,但是那幾個打過交道的人都很好相處。農村來的人決不能簡單地用單純二字形容,但毋庸置疑的是,與他們交流并不像跟城市里那些受過過度良好教育并已熟知世俗的人交流一般吃力,我一直有信心可以與他們好好相處。
“你、你好?!蔽野崖曊{變了變,故意做出一副有些緊張生硬的樣子來保持一個陌生人的絕望拘束感,“請問,周圍有可以住的村子什么的嗎?”
那人依然皺著眉頭,沒有說一個字,神色凝重地看著我。我努力不躲避自己的眼神,自信心減了一半,卻依然努力微笑。我一直很相信一句話:大多數人在你對他 ( 她 ) 笑了以后,也會朝你笑。
這個人就是少數人之一。他一聲不吭地看著我,整個人好似被美杜沙石化了一般,僵硬地站在那里,執(zhí)拗地盯著我的眼睛。我友善地看著他,心里第一次那么慌張。
就這樣,凝視了幾分鐘以后,他轉移了目光。嘴巴動了動,冷冷地開了口。
“400?!彼碱^仍然緊鎖著,整張臉只有嘴皮動了幾下發(fā)出這個聲音。
“什么?”我在心里松了口氣,努力自然地笑著問。
“400塊,去否去?”他用帶點土話的普通話說,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我身上一共才有700塊現金,他居然想要刮走我400!這是什么樣的人啊!這是什么樣的地方??!雖說我沒有思琪研究星座得出的那種金牛座應有的徹頭徹尾金錢主義特質,卻也對錢財浪費有所不甘——即使是在這種危難時刻。
“大叔,能少點嗎?”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只好用招牌微笑加上一副討價還價的姿態(tài)。
他搖了搖頭,反應很迅速,一邊旋動摩托的鑰匙,摩托車爆發(fā)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好!”我硬著頭皮大聲說,“400塊,今天晚上讓我活過去吧!”
那人的眉頭稍微松弛了一些,然后從臟兮兮的摩托車后備箱里掏出一個鐵盒,打開,遞到我面前,示意我把錢扔進去。我狠狠心,從包里拿出400元,放了進去。
他先坐好,然后讓我上去。我有點不習慣地拉扯著他那被汗水浸透過的汗衫,摩托車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在這深山老林里穿行,旁邊的風很大,我有些鬈曲的頭發(fā)在這自然卻有些可怕的風中胡亂纏繞。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在一個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停了下來。暗白色的燈光搖曳,我暈乎乎地抬起頭,這是一棟郊區(qū)很典型的小別墅。橘紅色的房頂,兩層樓加一個閣樓。
“到了。”那人依舊冷冰冰地說,斜眼看著我。
“謝謝!”我感激地說,一面準備進去。
“這是我家?!崩浔穆曇粼谏砗箜懫穑岸?( 我 ) 只是把你送到這里,沒講你口以 ( 可以 ) 進去?!?/p>
又遭暗算了,我心想,這個宰人怪人一定又要天價了。
“那要怎么辦?”我鼓起勇氣問,鼓起勇氣看他那閃亮的鋒利的眼睛。
“400?!豹{子大開口。
“我真的沒這么多?!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