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知道,爸爸。但不是那么容易的。”
“珍貴的東西都不容易。記住。”
幾分鐘后,他們喝完了咖啡。蓋瑞特將幾美元丟到餐桌上,跟著他父親走出了小餐館,朝停車場上自己的卡車走去。當蓋瑞特最終回到店里時,幾種不同的感情在他心中翻滾。他沒法將精力集中到他需要處理的工作上,于是,他決定回到甲板上,去完成昨天開始的發(fā)動機修理工作。盡管他今天一定得在商店花些時間,而此刻他需要獨處。
蓋瑞特從卡車后面拉出工具箱,將它帶到他那艘?guī)Х螡撍虒W(xué)船上。那是一艘更舊的“波士頓捕鯨者”,它足以裝得下八名學(xué)員以及水下潛水的必要裝備。修理發(fā)動機很費時,但并不難,他昨天已經(jīng)取得了不錯的進展。當他取下馬達罩時,他咀嚼著和父親的那番對話。當然他說得沒錯,自己沒有任何理由需要繼續(xù)感到內(nèi)疚,但是——有上帝為證——他不知道該如何停止。凱瑟琳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切。她只需看著他,他便會感到人世間一切都是正確的。當她笑時……天哪,那是他在任何其他人臉上都看不到的。讓人魂不守舍……忘掉她不公平。而且,那件事本來就是錯誤。世間有那么多人,為什么被帶走的是她?為什么不是他?有好幾個月他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他不停地問自己:如果在過馬路前她再等一分鐘又會怎樣?如果那天早上他跟她一起走而沒有直接去商店又會怎樣?他設(shè)想過千萬遍的“如果”,時至今日,他還是對整個事件想不通,無法面對現(xiàn)實。
試著理清腦中煩亂的思緒,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工作上。他取下了固定化油器的螺栓,將它從發(fā)動機上取下來。小心翼翼地將它拆開,看看里面有沒有什么太舊了。雖然他認為問題不是出在這里,但他還是想仔細看看以便確定。
在他穩(wěn)步工作的當兒,太陽升上了頭頂,他拭去了額上的汗水。他記得,昨天這個時候,他正看著特麗莎從碼頭上走下來,朝“意外號”走去。如果她不是獨自一人,他不會立即注意到她。通常像她這樣的女人身邊都有富有、年長的紳士陪伴,他們擁有私人快艇,快艇停靠在船塢另一側(cè)。當她在他的船邊停下來時,他很吃驚,他以為她只會停留片刻,然后就會朝她的最終目的地走去。大部分人都是這樣。但是他觀察了她一會兒,他意識到她是專程到碼頭來看“意外號”的,看她四下走動的樣子,似乎她此行還有別的目的。
他的好奇心被點燃了,他走過去跟她攀談。在當時,他沒有注意到,但是當天晚上,他朝船走近時,他意識到她看他的第一眼有點奇怪。就好像她在他身上認出了什么,那是他通常深埋于心底的秘密。不僅如此,好像她對他所知的比她愿意承認的更多。
然后他搖了搖頭,知道那毫無意義。她說過,她在商店里讀過那些文章——也許她那奇怪的表情就是因為這些。他想了想,最后斷定肯定是這樣。他知道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果見過,這樣的女人他是不會忘記的——除此外,她是從波士頓來度假的。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的理由,但甚至是現(xiàn)在,整件事依然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的地方。
但那都沒關(guān)系了。
他們一起出航,享受彼此的陪伴,然后道別。結(jié)果就是這樣。他告訴他父親,即使他想,他也再見不到她了。此刻,她也許正在回波士頓的路上,或是幾天之內(nèi)的事,而他這周有上百件事要處理。潛水課在夏天很受歡迎,他每個周末都排滿了,要這樣一直忙到八月下旬。他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給威爾明頓的每一家酒店打電話找她,即使他這么做了,他要說什么好呢?他要說些什么才不會聽起來荒唐可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