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去船艙隔層洗手間時,七八個人妖聚在那里吞云吐霧,我走過去,她們對我拋著媚眼性感萬分地要將我拉進她們的圈子。
我一時有些害怕便退后三步,正想著如何避開她們,“上海小姐”就出現(xiàn)了,穿過人群拉住我的手,好像我屬于她似的。直到洗手間前她才站住并轉(zhuǎn)過身對我說:“My name is Aung,and you?”
之后她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讓其他人妖來碰我,我聽不懂她說的泰語,但聽得懂她的英語:“He’s my man!”
離開時,她悄悄往我手中塞了張小紙條。打開后看見是一串?dāng)?shù)字,我想應(yīng)該是她的電話?;鼐频旰蠼o她電話,她用略沙啞的聲音對我說:“I’v fallen in love with you.”
我卻并沒有再見她,只是給她留了我的電話號碼和msn,說保持聯(lián)系。
看似客套的社交留言,卻在網(wǎng)絡(luò)上大受歡迎,我們通過微信開始頻繁聯(lián)系,她會在朋友圈發(fā)她現(xiàn)在的照片,我會給她留言或點喜歡。
兩年后再去芭提雅約了她吃飯,她定的地方,和所有她的朋友介紹我是她在中國最好的朋友。她的變化很大,已不再是最美的那個“上海小姐”了。
她的生活條件很艱苦,完全不像我們所認為的那樣風(fēng)光,但她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她見我的第一句話,使用中文說:“你好嗎?”“我很好。你呢?”“我很快樂,快樂最重要!”
快樂的“上海小姐”,哪怕容顏殆盡,哪怕生活不如意,但心態(tài)決定一切,你仍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人妖。
在柬埔寨小吳哥,路過一群拿著iPad互拍的黃袍僧人,遠遠地就看到他們挎著單肩行囊、踩著拖鞋,在烈日下閑庭信步,走在上千年的歷史中,和那些個殘缺的遺跡融為一體。
走近了看到是一個年長的師傅帶著三個十多歲的徒弟,我好意地端起相機幫他們合照,他們很開心地聚在一起。
一張結(jié)束,他們邀請我與他們一起合照,用簡單的英文和我交流。
當(dāng)他們知道我來自中國時,師傅用生硬的中文對我說:“我去過云南,很美。”我問他:“Have you been to Tibet?”“No,but I know it’s a fantastic place.”
本以為他們會有意將郵箱告訴我,讓我將照片傳給他們,卻不想他們只是面帶微笑輕輕搖頭:“Thank you,It’s nice to meet you.”便起身與我告別。
我們向不同方向走去,走出十多步,我回頭再看他們,雖然離我只有幾十米的距離,卻感覺已是兩個世界。
我突然想到我們還沒有告別,卻已來不及,只得在心中悄悄說一聲“再見”。
后來看李安的電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面有這么一句話:人生也許就是不斷地放下,然而令人痛心的是,我都沒能好好地與他們道別。這才理解當(dāng)時自己為何會感到不舍。
我們的一生總是不停地經(jīng)歷遇見與告別,上一刻遇見的人,下一刻可能就要說再見。今天的再見,也許就是明天的重逢。珍惜每一次緣分,珍重每一次告別。
僧人們對俗世已看淡,對于他們來說,再見只是一種形式,只要遇見了靈魂總會在一起。而對于渺小的我來說,說再見的形式很重要,它預(yù)示了我們今生的緣淺緣深。
在澳門,叫丁丁的大姐帶我混跡賭場,千金一擲面不改色;在馬來西亞,按摩的小哥和我歡快地聊了一晚他的外國男友;在新加坡,居然和多年沒有聯(lián)系的中學(xué)同學(xué)重逢;在加拿大,和微博上認識的朋友看極光……
這些個和朋友的故事說也說不完,只要我還繼續(xù)在路上,就不可能說完。
這只是一本書中的一個章節(jié),雖寥寥幾筆,卻勾起了我的憂傷和懷念,下一次我要將他們的故事寫成一本書,不,兩本書,三本書……
讓讀者和我一起認識旅途中的他們,如果看過這些書的朋友,有機會去那個國度,那個地方,記得幫我和他們打聲招呼,記得和他們好好地說一次再見。
于是他們也是你們的朋友了。
旅人常常不知不覺地越走越遠,但真正帶我們走得更遠的,是那些一路上遇見的人們。
游客的身份,使我們擁有了一張通行證,我們可以自由地穿梭于各種各樣的文化之間,很容易被陌生人接納。
他們常常樂意與我為友,樂意選擇我做他們的聽眾,將他們的感情向我傾訴。
他們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他們與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個地球上,卻過著與我完全不同的生活,擁有著不一樣的價值觀。
他們讓我的世界變得繁雜而有趣,不旅行,我就無法遇見他們。
我一直相信,在旅行中最大的收獲,就是“人”,只有他們會帶我走下去,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