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5000年的歷史上,大大小小有數百次農民起義。唯一一個建立了全國政權的范例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他是當之無愧的“偉大領袖”。在金鑾殿上喊他“萬歲”的聲浪,真是一浪高過一浪。那些當年跟著他“鬧起義”的農民兄弟們,如今都“坐天下”了。當年是“游擊將軍”,今天就是“一州之長”;當年相當總兵,今天就是督撫。怎能不衷心祝愿他老人家“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大明王朝在中國大地上延續(xù)了280年,就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
朱元璋出身貧寒,只是一個到處流浪的野和尚。據說他進廟門的第一天就燒錯了香,惹得老和尚一頓好打。佛祖可憐他,就在他的不肖子孫眼瞅著把江山拱手讓給“韃虜”之際,卻讓“韃虜”的第一代君主皈依了佛祖。算是對他那一爐“錯香”的報答。
這個“報答”是通過秦淮河上一個絕代名妓,堪稱是一個“極品女人”來完成的,這個女人叫董小宛,制造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懸案——這就是后話了。我們的故事要回到秦淮河。得從朱元璋定都南京說起,說一段“多余的話”。
話說朱元璋“馬上得天下”之后,他的主要謀士劉基就告戒他不能“馬上治天下”。他起初并不在意,但是,一碰到女人這個千古話題,他就傻了眼。一個叱詫風云,馳騁了大半個中國,橫掃千軍如卷席的豪杰,束手無策了:這么多的女人怎么辦?
原來朱元璋親手制造了龐大的軍妓隊伍,把古已有之的軍妓發(fā)展到“轉營”,令軍妓制度登峰造極。這當然有客觀原因,眾多的將士多年追隨他南征北討,需要女人進行裸體慰勞,否則,誰肯為他拼死賣命?但更有朱元璋自己的特殊的“性心理”,讓人啼笑皆非。
他的元配馬氏,即后來的馬皇后,長得奇丑,但朱元璋卻不能不敬畏——這是真正的“糟糠之妻”。當年他一個“窮要飯的”,“三尺腸子閑著二尺半”,誰肯把閨女嫁給他?馬員外不僅把閨女給了他,還贊助了他最早的起義資金。馬家恩重如山,朱元璋說不出嫌棄馬氏相貌丑陋的話。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朱元璋發(fā)跡之后,每每看到漂亮的女人都會引起莫名的焦躁;尤其是原來的上層人家——不光是達官貴族,也包括豪紳富賈。他們的妻女在朱元璋的眼里,一個個都是風姿卓約的,特別是那些“少艾”,簡直能鉤得他靈魂出血。他恨不能摟過來發(fā)泄,卻又不能發(fā)泄,就只好通過他的將士發(fā)泄。于是就把所謂的“罪臣”、“劣紳”的妻女統(tǒng)統(tǒng)收做軍妓,令她們“轉營”。(即在一個營地被輪奸數日后,再換一個營地)。
現在戰(zhàn)爭結束了,他已經用不著再去用女人的裸體來激發(fā)將士了。這些已經是“殘枝敗葉”的女人還有何用?
皇帝的難題自然有寵臣解決。朱元璋身邊大大小小的“文人”就皓首窮經、引經據典,從管仲在齊設“女閭”說起,旁征博引,大講了教坊司的好處。朱元璋終于聽明白了,無非是要他進行一次從“軍妓制度”到“官妓制度”的改革,讓那些備受蹂躪的女人“商品化”。不再“轉營”了,而是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進行有償“性服務”。
他對“劉基們”的這個“奏本”立即“納諫如流”,甚至興奮得有點發(fā)抖。他實在是“窮怕了”!恨不能在一個早上就又快又好地把所有的宮殿都蓋起來。讓這些“罪臣”的妻女用肉體替我賺錢,也不失為一種“贖罪”的方式。再說,他還有一點私心,“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我在天下“選美”,集天下所有的美女于金陵,不放在皇宮里,而是找一個風光旖旎的地方,弄一個“天下第一”的“教坊司”。既可以避開馬皇后的耳目;又可以享受天下的美色,不枉做了一次皇帝。
如意算盤打得萬無一失,那交易場所就選在了脂粉彌漫的秦淮河。一座“大院”拔地而起,天下佳麗頃刻云集。朱元璋親自題寫了對聯(lián),懸掛在大門之上。那對聯(lián)寫得頗有文采: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風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話;
世間多癡男癡女,癡心癡夢,況復多癡情癡意,是幾輩癡人?
只可惜那字卻寫得歪歪扭扭,很不象個樣子。這其實是苛求不得朱元璋的,從小沒念書,長大又征戰(zhàn),那有時間練字?但是他卻偏偏沒有“自知之明”,硬要充“大粒核桃”。他是天子,他就是“天字第一”的大書法家!哪個敢說他“故充風雅”?不要命了!有人“腹非”?鳥!我照樣“萬壽無疆”!就是我死了,你的“腹非”也只能爛在肚子里。你奈我何?朱元璋的這種“題詞心理”卻真的是萬壽無疆!、
這副歪歪扭扭的對聯(lián)無疑是世界上最具“藝術沖擊力”的廣告;具有不可挑戰(zhàn)的“權威性”。于是不可名狀的“市場效應”驚心動魄了:金陵的大大小小官員如過江之鯽涌向了大院,金陵之外的封疆大吏、實權道員也趨之若騖。一時竟出現了“百官競嫖”的盛況。剛剛建立起來的大明王朝百業(yè)俱興的嶄新首都,真的是春光明媚、春潮洶涌、春情蕩漾,滿朝文武都滿臉春光了。六部首揆上朝之前談的是“嫖經”,下朝之后干的是飛奔——飛奔到粉頭那里以拔頭籌。漸漸地,秦淮河成了明王朝的第二個“政治中心”,許許多多在朝廷上不好說、不便說、不能說的大大小小的事,或者不好辦、不便辦、不能辦的政治交易,都在這里,在吃吃喝喝、打情罵俏中順利解決。朱元璋也趁火打劫,湊了熱鬧,摟著一個模樣俊俏、身材苗條的春桃啃得心花怒放。盡管第二天上朝的時候全身疲軟,差一點毀了他“勤勉”的“英名”,但是他仍舊非常愉快。
然而,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朱元璋只是貪圖一時的歡娛——那可就不是開國皇帝了。他拼死拼活地打江山實在太不容易了!為了朱家王朝長治久安,他不能不深謀遠慮。大院的畸形繁榮出乎他的預料,卻又迎合了他的政治需要。
這得從他與群僚的關系說起。古往今來,所有的“一把手”與“手下人”都不會是一個心眼。他們一方面是“坐轎子”與“抬轎子”的關系,離開了“轎夫”,主子就寸步難行。從這一點上說,是“狼狽為奸”;另一方面他們又勢同水火,是“滅火器”與“火種”的關系,主子深怕奴才取而代之。上面戒心十足、防患未然;下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打天下如此,坐天下尤其如此!
來自社會最底層的朱元璋看所有的官都用“農民視角”。他看所有的官都是歪戴著帽子黑心腸。嘴上講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概沒例外的都是花言巧語,同時又是不折不扣的“放屁”。為了爭得天下,他不得不親手造就了一支龐大的官僚隊伍,但是他又從內心里痛恨他們。所以有史以來,朱元璋對他的官吏最嚴酷。他對他的群僚有一個基本估計:“想大事者”與“不想大事者”。前者極少,只有共同起事的所謂“開國元勛”中的幾個;還有就是不多的“書呆子”,對書本認了真,真的想身體力行古之“圣賢”的教導,當真想做個忠臣孝子。后者眾多,多得要多少有多少。他們有的已經高官顯爵,有的卻在蠅營狗茍,然而,卻概不例外的都是“小心翼翼謀私”。表面上個個都是忠誠老實,木納得不可名狀,但卻個個都“大智若愚”,內心世界骯臟得豬狗不如,全是屬小豬的,提著誰的腿誰叫喚;不觸及他的個人利益,他就又聾又瞎。
對于前者,朱元璋真是又恨又怕,必置之死地而后快。“開國元勛”中的正人君子,威望都如日行中天。他們的道德形象令朱元璋望而生畏,既然君臨天下,總少不了有些私私弊弊的事情。這些老家伙洞若觀火,一眼看穿;再加上一言九鼎,天下還不容易翻個個兒?他們當中的非正人君子尤其可怕!哪個不是權謀過人?他們要讓天下易主,確實用不著三代。歷朝歷代誅殺開國元勛已成慣例,朱元璋決不想當個例外。至于那幾個書呆子,朱元璋也恨得咬牙切齒。讓你們來咬文嚼字,不過是讓你們來證明我是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英明偉大”而已;明明只是一條狗;卻要搖頭晃腦,擺出一副斯文的架勢來,令人討厭;再說,我“御天下”講的是“隨機應變”,你們的“迂腐說教”我今天用得著,后代呢?對不起,我用你們的腦袋也會“隨機應變”的。
這兩類人肯定都有“軟肋”,可“軟肋”在那里呢?他讓他的“錦衣衛(wèi)”煞費苦心地偵探過,但是這幫人連隱私都是中規(guī)中式的,在閨房之內都是一種“非禮勿動”的“道學模樣”,讓他找不著地方下口。有了秦淮河,難題倒迎刃而解。在那些秦淮佳麗的玉腿之間,所有的豪言壯語統(tǒng)統(tǒng)泡成了“軟肋”,“正人君子”的一切也都變成了泡影。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一切,包括靈魂,都是裸露的。他們都變成了“爛杏”,要捏哪一個還不是易如反掌?
至于那些俯首帖耳、老實聽話的,朱元璋壓根兒蔑視他們:這群奴才個個都是變色龍。“龍舌”卻是兩面的:一面滑膩得很,專舔上司的屁股,是溜溝子的高手;然而,舌頭的另一面卻長滿了刺。個個都是“勢利眼”,一旦舔腚撈不到好處,就立即反轉過來,把原來的上司刺得血流成河。這群奴才的下作是無以名狀的,但是他卻不得不用他們。這群人,“滔滔然天下皆是也”,是王朝的基石。盡管庸碌無為,但卻“守土有責”,只要俸祿到手,是決不會惹出亂子的。
但是,這種人都極善“包裝”又會“包裝”。他們把“忠君”的話頭掛在嘴上,把“萬歲”的喊聲叫得山響;可內心想的什么,只有天知道。他們的心底陰暗得很,連他的老婆孩子都不會成為一縷陽光。
而這恰恰成為最可怕之處。因為這是一些毫無操守的渾蛋,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搶先背叛的就是他們。老實人都奉行“有奶就是娘”,他們會爭先恐后地投奔新主子。說老實話,這是新王朝最大的“潛在威脅”。他戒心十足地瞅著他的那些老老實實,卻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臣子,思索:“你們當中,哪一個是偽裝得最巧妙的敵人?”
現在一切都可以放心了。有了秦淮河畔那堆鮮活的肉體,就可以輕而易舉把握這群庸人的內心世界了。這群小心翼翼的人對自己的錢袋也是小心翼翼的,只要知道他們在妓院里也講價錢,就可以“明察秋毫”了,一個在“皮肉生意”中都要克扣粉頭的“守財奴”,靈魂必大白于天下,倒省了“錦衣衛(wèi)”的許多事了。
然而“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日子不多久,就出現了“馬失前蹄懊惱至”的可悲局面。
先是那個春桃討厭他的一臉麻子了。他少時候生天花,落下了一臉麻子,這是無可奈何的事;豈知卻讓風情萬種的春桃閉緊了鉤他魂魄的眼睛。讓他不能容忍的是,他在這里,天子的威嚴竟一掃而光。大家都是嫖客,粉頭只認銀子。天子微服嫖娼,就喪失了一切特權。享受春桃那美妙的肉體,不是他朱元璋的專利。
這還猶可說也,反正又沒有名分;但可怕的事情出現了——讓朱元璋渾身發(fā)抖。
朱元璋既然信不過他的群僚,就精心培育了一支特殊的隊伍——“錦衣衛(wèi)”、“東廠”之類。大明王朝其實是個特務統(tǒng)治的“警察國家”。那些特務,行動詭秘,級別不高,人人唾棄,卻著實了得。連大臣昨天夜里與姬妾的私房話,第二天朱元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別看這是一群人格下作到了豬狗不如的“人渣”,卻被朱元璋視為國寶。朱元璋暗中給了他們巨額補貼,收買了他們的人格,他們就無恥地為朱元璋賣命。然而這群狗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在“溫柔鄉(xiāng)”里消費主子賞賜的銀子,買得粉頭的浪笑。在女人的大腿之間,這群“鷹犬”的忠心就大打了折扣。其實只是小事一段:朱元璋聽說民間有一種叫做“歡喜佛”的東西,可以提高那種興趣,就要“錦衣衛(wèi)”全力訪求。回答卻是“遍訪而不可得”。他已經死心了,卻無意之間在春桃的枕頭底下發(fā)現了這個“淫巧的玩意”。這還了得!
這無疑是動了朱元璋的“命根子”!誰都可以背叛他,唯獨“錦衣衛(wèi)”不行。他苦心孤詣營造起來的特務隊伍,讓女人的大腿淘空了,誰來監(jiān)督那些居心叵測的群臣?大明王朝就岌岌可危了,即使他還坐在皇帝的寶座上,也會被人架空。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朱元璋真的是幡然悔悟。他猛的推開懷里正無可奈何等他蹂躪的春桃,第一次發(fā)現那一絲不掛的女人竟是蛇蝎,不!是老虎!比老虎還可怕!
他把那“歡喜佛”砸得粉碎,悻悻地回了宮。以皇帝的身份過問秦淮河上的妓女了。一查帳,真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那些鶯鶯燕燕,不僅沒有為他叼回一兩銀子,反而幾乎掏空了他的國庫。“公款嫖娼”蔚然成風,那銀子還不浩浩蕩蕩直瀉“大院”而去?
事情終于“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朱元璋立即頒旨:
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減一等;
若官員子孫宿娼者,罪亦如之
圣旨是有無上權威的,“一句頂一萬句”。“國營妓院”只好停辦了;但是,曾經睜開眼睛,看到了花花世界,再閉上眼,仍舊在腦海里會浮現五顏六色。朱元璋的文武百官,那貪色的欲望就像脫韁的野馬,再也控制不住了。滾石下坡,青樓的誘惑實在是太迷人了。
于是,他們就“把政策用足”。“圣旨”是留有空間的,只說禁止“官娼”,可沒有說到“私娼”。私娼就鉆了這個空子,異常迅猛地發(fā)展起來了。幾個世紀的脂粉積淀,在明末登峰造極,秦淮河成了“官場”與“情場”的特殊“結晶體”。
幾個世紀以前,唐朝的詩人杜牧曾經寫過一首七言絕句《泊秦淮》,哀嘆: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到了明末,只怕他的哀嘆還要升級。這時的明王朝大廈將傾,已經是風雨飄零。外有清兵壓境,內有農民造反。李自成的大軍已經是“撲不滅的火焰”,正在向北京進軍。但是,秦淮河照舊笙歌不絕,那“人肉的股市”沖破了“1300點”。好多好多的風流故事都在秦淮河上發(fā)生,也就在我們這本書上記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