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我脫口而出??钻灰褜ξ覀兊奈磥斫^口不提了,只剩下我,三番五次將求婚求得好似激將大法,開口之前就早已有了答案:他會拒絕。所以即使孔昊一不小心點了頭,屆時騎虎難下的我,拼了一條小命也會食言,絕不嫁他。
“夠了,今天有你這一句就夠了?!敝苌瓗е依^續(xù)下樓,與剛剛我逃命般的狂奔相比,這會兒我們的腳步猶如晚餐后的散步。
雨說停就停了。周森從藥店買了冰袋給我敷臉,外加一支化瘀止痛的藥膏。他去買藥的空當,我坐在他的車中把錢包里所有的卡券一股腦兒倒在了膝蓋上。周森回到車上后,我將其中一張旅館的折價券遞給他:“送我到這兒吧,不用也該過期了?!?/p>
途中,我咬緊牙關(guān)抹著藥膏,一個心無旁騖,就被周森帶回了他的住處。不等我反對,他便說:“我家有空余的房間,多少也比旅館舒服,空著的話比浪費折價券更可惜。房間可以從里面反鎖,外面開不開的?!?/p>
周森的家遠沒有我想象中奢華,我以為那是類似酒店套房的公寓,一樓的大堂有螺旋狀的水晶吊燈,代主泊車的門衛(wèi)穿著暗紅色西裝,戴雪白手套??刹幌?,他住的也不過就是稍稍有名氣的社區(qū)而已,保安一樣是瘦骨嶙峋,貌似也只是充充門面,不太有戰(zhàn)斗力的樣子。
一樓,高聳的復式,周森一打開門,像是別有洞天。木地板扎實而富有彈性,下面一定是精密的龍骨。家具也是實木色的,完全沒有雕花,光潔而細膩。周森拿了雙一次性的拖鞋給我,他門口的鞋柜里整齊地排列著近十雙他的皮鞋,和他的一雙褐色拖鞋,體面,也不夸張,恰到好處。
我被動地換了鞋,跟著周森大致參觀了房間,六室兩廳,除去他的臥室和書房之外,其余四間都門窗緊閉。周森打開窗戶通風:“平時就我一個人住,用不了太大地方?!彼奶幎紱]有女人出沒的痕跡,茶幾上的水杯也只有孤零零的一只。這只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干凈到乏味。
周森將我?guī)У蕉堑目头?,我走到窗口,他也跟到窗口,一陣雨后的晚風疾疾地迎面撲來,卷起半面鵝黃色的窗簾,將我們團團圍住。
周森制止住我的慌張,將我的頭攬向他的胸口,我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腫痛的半邊面孔并沒有受到牽連。他沒有說話,怦怦的心跳不疾不徐,那么有力。我也不敢說話,四肢僵硬。窗簾緩緩放開了我們,而我們?nèi)再N合在一起。
“送個魚缸有必要這么興師動眾嗎?我以為你不會親自去?!?/p>
“原本今晚的航班飛上海,天氣原因,取消了?!敝苌a充,“只要時間允許,我一定會親自去。”
這時,門鈴叮咚叮咚地唱響,像是十萬火急。我跳出周森的懷抱,整個人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誰?”
周森走向樓梯:“我和你一樣好奇?!?/p>
我跟著周森下到一樓。周森在從貓眼向外查視了一眼后,告訴了我兩個字:喜喜。我下意識地撲上前,捂住他的嘴,讓他噤聲。門鈴聲一浪高過一浪,我對周森比手畫腳,告訴他我要逃了,縱然我最恨做賊心虛,可該逃還是要逃的。我一溜煙躲進了一樓一間客房,關(guān)上房門前,我還在急赤白臉地指著我的鞋,讓周森把它們收進鞋柜。
我緊閉門窗,周圍倏然鴉雀無聲,于是單喜喜一聲曲里拐彎的“森”顯得是百轉(zhuǎn)千回。我聽得見單喜喜的抽泣,卻聽不見周森的回應。我心頭好似有草在瘋長,癢得教人坐立不安。
我偷偷打開一條門縫,那樣細細窄窄的一條,正好擠滿了單喜喜和周森的擁抱。周森撫慰地拍了拍單喜喜的脊背,二人這才一分為二。然后,單喜喜拎出她帶來的餐盒,張羅道:“來,愛心消夜?!?/p>
我關(guān)緊了門縫,錯過了周森投來的目光。
我狠下心拉開窗戶,利落地翻過窗臺,踩著鞋底薄如蟬翼的一次性拖鞋安全降落。周森這一樓的房子,帶有五十幾平的私有土地,供人養(yǎng)花種草。是的,周森說過,他不會開直升飛機,只會養(yǎng)花種草,哪知道,今天這片沃土還榮當了我的退路。
我一路走著,不知道孔昊在我和周森如梁祝般化蝶離去后,是已將我的城池水淹火燒,或是死守原地,似乎都有可能。我也不知道單喜喜學會的第四道菜,是否合乎周森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