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爺子一揮手,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wèi)就把段公子給按在了梨木椅子上動彈不得。段公子掙扎半天未果之后,淺栗色的大眼睛不可置信般直直地看著他家老爺子,眼淚就這么下來了:“爹!你就這么想讓你的兒子去送死嗎?”
段老爺子沒有說話,可臉色青黑,仿佛一下老了不少。
段公子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爹:“爹,咱們跑吧。反正咱們家就咱們爺倆兒,跑到大梁去,她李齊鈺也未必抓得住我們……”
段老爺子身子震了震,抬頭看著他:“這些年李齊鈺手握實權(quán),咱們一介文臣,朝中沒有一個幫我們的。我們?nèi)襞?,她要抓住我們,比什么都容易?!?/p>
段老爺子是明白人,雖然天降橫禍,一時間利害卻看得十分清楚??墒且幌氲絻鹤拥奈磥恚步蛔”瘡闹衼?。
他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這個唯一的兒子,老淚縱橫:“卿寶啊……”
段公子也嗚咽道:“爹啊……”
自從段家接了圣旨之后,瞬間就陷入了愁云慘霧的境地。段公子每日懨懨地癱在床上,茶飯不思,沒多久人就瘦了一圈兒。
大齊長公主李齊鈺,一提起這個名字,段公子就覺得自己在人間的日子不長了。
大齊皇室在先帝那一輩經(jīng)歷了殘酷的戰(zhàn)爭,壞了身子,導(dǎo)致下一代人丁單薄,只有當(dāng)今圣上和長公主兩個。陛下年幼,朝政完全由長公主李齊鈺把持,權(quán)傾朝野,只手遮天。李齊鈺從小被先帝當(dāng)成男兒撫養(yǎng)。先帝七年前駕崩之后,她一介女流,扶持幼帝,攘外安內(nèi),手段十足的強勢霸道,硬生生把一個因為內(nèi)部爭奪而散亂的國家發(fā)展成太平盛世,四方來朝。
對于這樣的女子,其實只要是大齊的子民,那提起來都是敬佩的。
只是……娶來做妻子,口味卻有點過重了。
這位長公主,其實年紀比他還大五歲,卻從未出閣過,原因無他—— 她斷掌,且克夫。
她曾經(jīng)自己下旨為自己指婚過六任丈夫,對方都尚未進宮便死于非命。這像個詛咒,讓她三年前就在內(nèi)宮宣布,不再出嫁。
沒想到三年之后的今天,她竟然要招段公子為駙馬。
段公子這頭哀哀戚戚度日如年,皇宮那頭也并非風(fēng)平浪靜。
長長的走廊再精致尊貴,也比不上那急匆匆趕來的人。潔白的裙裾繡著祥云隨著主人的動作上下翻飛;皂靴乃小鹿皮精心制作,用雪蠶絲繡出鳳凰騰空的圖案;腰間的東珠墜子圓潤明亮得很,偏生顯得那腰背挺直而孤傲;墨色的長發(fā)在空氣中劃出清冷的弧度,一如來人緊緊抿起的唇。她的步伐飛快而無聲,一行太監(jiān)宮女飛快地跟上,大氣也不敢出。
李齊鈺趕到飛霜殿的時候,聽得小皇帝正在和太監(jiān)宮女鬧脾氣,不僅將他們趕出殿外,還砸了好多東西。門口杯盤狼藉,屏風(fēng)散落,小皇帝還掀翻了一床棉被……
李齊鈺按了按額頭,感覺頭都要炸開了。
小皇帝別扭的抽噎聲從里面很明顯地傳出來,身后是太監(jiān)和宮女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表情。
李齊鈺抬頭望天。
天氣湛藍,朗朗乾坤。然而,這大齊的天子,終歸是太過于軟弱了。
手按在門把上,頓了頓,她終究是把門推開了。
大殿里一片狼藉,寬大的龍床上鼓起一個大包,大包微微顫抖,傷心欲絕的抽噎聲從里面?zhèn)鞒鰜怼?/p>
一群人跟在李齊鈺的后面,為難地用眼角偷偷察看長公主的臉色。
“你們都下去吧。”嘆了口氣,她慢慢地走向那個鼓起的大包,大太監(jiān)李德海趕緊帶著一幫子宮女太監(jiān)退下,末了,還順手給掩上了大門。
房間一下就黯淡了下來。
李齊鈺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走過去在床沿邊坐下,摸了摸那個隆起的大包。
對方不耐煩地把一個靠枕甩在她臉上。
靠枕是軟的,不是很疼。但是沖力大,砸在她銀質(zhì)的面具上,讓她微微閉了閉眼。她突然覺得很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