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青蛙的上半身,那死不瞑目的灰白雙眼。
你死得輕松,但我活得痛苦。
“的確是超棒!”我怒極反笑,大口吞掉那半只青蛙上身。
難吃!
為什么我要特地從臺北跑來花蓮深山吃這種鬼東西!
“你們覺得好吃,婆婆就很欣慰了。”老婆婆笑得可燦爛了……那個該死的老妖怪。
接著,老婆婆訴說起自從她老公過世后,孩子也離家到大城市工作,這里就留她獨自一個人經(jīng)營偌大的旅舍,一個人打掃,一個人做菜,一個人養(yǎng)雞,一個人等待著遙遙無期的客人上門。自始至終老婆婆舍不得離開,就是因為這間旅舍是她與老公一起打拼的所有回憶……
唬爛!
大唬爛不打草稿的老魔神仔!
“哇,好感動喔。”阿祥猛點頭,“一個人經(jīng)營旅舍真的很不容易,這里說小不小,每天光打掃就很花工夫了吧?”
“對啊,老板娘真是情深意重。”我胡亂附和。
阿祥繼續(xù)白癡至極地大吃大喝,而我則漸漸進入了少年格斗漫畫里常見的“無”的狀態(tài)。
我嬉皮笑臉扒著活蚯蚓,吞死青蛙,吃著蜥蜴尾巴,用湯匙挖起奇怪顏色的蟲卵糊,將蠶繭當作藥丸一顆一顆吞下,竭盡所能凌虐我的胃,臉上還不忘掛著僵硬的微笑。
老婆婆也是一起吃,在我不被迷惑的眼中,她露出滿嘴尖尖的黑牙,眼睛里飄蕩著一股深邃的丑陋黑暗。
但我真正恐懼的還沒登場。
“吃得好飽,這輩子吃最好的就這一餐啦!”阿祥打了一個有夠臭的嗝。
“真的真的,我真的沒辦法再吃任何一點東西啦。”我笑笑摸摸被害慘了的肚子。
“吃飽了,也喝著湯暖暖胃吧。”老婆婆殷勤地幫我們盛湯,一個人一大碗。
——砂石雜草混泥湯!
“來來來,不要浪費了,這鍋湯很補的,是用人參、當歸、川芎、冬蟲夏草下去熬,還用野山豬排骨肉提味,慢火細燉十幾個小時。”老婆婆笑吟吟地說,“年輕人吃飽喝足,再睡一個好覺,才有力氣繼續(xù)趕路喔。”
阿祥大喝了一湯匙,滿臉贊不絕口:“我!的!天!感覺好營養(yǎng)喔!”
“……”我瞪著湯匙里的泥巴,腦中一陣暈眩。
青蛙可以吃,只是很難吃。
蚯蚓可以吃,只是爆難吃。
蠶繭蜥蜴尾巴蟲卵通通都可以吃,只是無敵難吃。
但我的碗里都是土!都是泥巴!都是小石頭!都是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