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自有富貴人家,飛紅巾,以后你天天都有苜蓿吃,不會被逼著趕路,天天提心吊膽……”我似在安慰自己,可嘴角抽動,怎么也說不下去,只能抱著飛紅巾,埋頭大哭。
鬻馬救母,欲求千金——飛紅巾,我真要把你賣了嗎?想著這念頭,我眼圈又紅了。
我哭著鼻子賣馬,引來趕集之人爭相觀望,大家對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不過卻都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看熱鬧。
“喲!我倒是要看看這是什么馬,還抵得上千金?”聲音很是清亮,我不自覺地轉(zhuǎn)過頭,可聽得出他言語傲慢,我并不打算搭理。
“我要看看你的馬?!彼麤]了方才挑釁的口氣。我抬眼便對上一英氣公子哥,他身著白色錦衣,眉目俊朗,可眉宇間頗有傲氣,一看便知是長安城中有錢人家的紈绔子弟。
“千金可得,良駒難求,如此無禮,便有千金,也難得此馬!”我不饒口舌。眼前這少年,不過一富家公子哥,和這樣的人議論,實(shí)在無趣。何況,我的飛紅巾何止值這個價?一想到這,我的心便一陣絞痛,趕忙欺著自己:我的飛紅巾,它不是拿來賣的,不是的!
“你!”少年瞋目怒視我,一腳踩在我鋪設(shè)在地的橫條上,一雙繡金紋獸的靴子映入我眼簾。我氣得跳起身子,也怒目對著他。
“大哥,不要動怒,此馬好壞,我們問問父親便知!”少年邊上冒出一個個頭跟我差不多的毛小子,正咧著嘴對我笑。
那小子兩眼清亮,可門牙居然還沒長好!我望著那小子,忍俊不禁,我早在十歲便換齊整了牙齒,這小子應(yīng)該也有十一二歲了,居然還沒長好牙。
他似乎明白我在笑什么,趕緊抿嘴,轉(zhuǎn)頭看馬。我見他的目光在飛紅巾身上流轉(zhuǎn),頗有貪婪之色,不由瞪了他一眼。這毛頭小子被我一瞪,趕緊逃開。
“爹爹,彘兒要爹爹過來做伯樂,給彘兒相馬!”不一會兒,這小子拉著一位身著華衣的男子過來。
“好馬,好馬!此馬可是難得一見的千里良駒呀!”華衣男子不住拍手稱贊飛紅巾,“此馬身形俊逸,剽悍精實(shí),頭頸高揚(yáng),眼大眸明,耳小而聰慧,鬃毛不見有下垂之勢,再看那對蹄子……嘖嘖,縱然是追風(fēng)閃電,恐怕也是趕不上它的!”
“爺好眼力,此馬并非中原小馬,而是西域大宛國所特有的天馬,十分稀罕。此馬是脅如插翅,日行千里!”飛紅巾,有人識得你,我真該為你高興,以后你不會被埋沒的,你不用再吃苦了!
“小娃如何識得?”華衣男子面容慈善,上前摸摸我的腦袋,試探著問話,“你怎會有此馬?”
我吸吸鼻子,方道:“阿爹為匈奴所虜時,此馬不慎受傷,落入我家中。我和阿爹阿娘好不容易得以重回長安城,可現(xiàn)在阿娘重病在臥,不能……”我嗚咽著,“爺是識得好馬之人,我的飛紅巾今天也是遇得伯樂,還求爺能許丹心千兩黃金,給丹心阿娘治?。 ?/p>
他長嘆一聲:“你娘得的是什么病,這般急切,竟要千兩黃金?”
不說明真相,他們是不會信我的,我只得解釋:“我娘中了醉仙毒,解毒需雪蛤,雪蛤需千金?!?/p>
“你與你娘從匈奴回來?”華衣男子疑惑。
“是,代郡被匈奴騎兵沖破,我一家被送至匈奴人家作苦役,受盡欺凌,落魄至此?!边@是阿爹同我說的,我也一一言明。
“我有心買馬。”那男子頓了頓,又語重心長地說,“完全是為你孝心感動,敢問可否讓我見見你娘,也好讓我這個買馬之人辨明真相?”
“那我也要先見見你的黃金。”我不動聲色望著他,十足做交易的派頭。他被逗樂,對著我笑,“千兩黃金我手頭可拿不出,可這百兩黃金斷不會是假的?!?/p>
他一招呼,仆從拿出一匣金子,我一一驗過,成色很足。我又望了望面前這位男子,還有那一大一小的兩位公子哥,想著他們氣度不凡,隨行又能帶這么多的金子,便也不再懷疑。
我只肯讓這男子獨(dú)自一人去我家中,大公子哥本是不肯,被做爹的勒令退下,只得悻悻退到一旁。及至家中,我開門喊阿娘,不見答應(yīng),又喊了聲阿爹,也不見答應(yīng),便大膽地領(lǐng)著那男子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