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好,未央宮更見天地之大。嬰齊現(xiàn)今方知自己才疏學淺,所學甚微,嬰齊定多承教誨,悉心學習!”趙嬰齊不以臣下自視,飽含敬意。
“嬰齊太子好見識,長安雖好,勝在繁華,可南越風光瑰麗,山川錦繡,亦是令人神往呀!”皇上謙遜。
“蒙皇上厚愛,南越地處偏隅,尚不若東越國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更何以自比長安?”趙嬰齊所言東越國,居于南越之東,以會稽錢塘為中軸。吳楚之亂后,吳王劉濞攜廣陵才俊偷潛到此,此處名士漸豐,底蘊漸長。
“謬贊,謬贊!”說這話的是渭橋之上還沒打過照面的東越王駱望。他雖貴為一國之君,卻曾大膽包庇過劉濞,遂先于其他使臣先到長安,急著拜見漢朝皇帝,聲言和劉濞并非一丘之貉,絕無作亂之歹念。
“風景還數(shù)大匈奴!”渾邪王不樂意了,他聲音粗獷,一開口便將一干細碎聲壓了下去,“祁連山下六畜興,焉支山上胭脂色!”
眾人都自覺地低下頭,幾位老臣眼珠骨碌碌轉(zhuǎn),不自覺地又開始竊竊私語。我皺著眉頭望眼趙信,卻未見他有所示意。長公主笑臉相迎,對著渾邪王道:“王爺所言六畜我們倒是見過,可不知這胭脂是何神物,類麒麟乎?”
原是在場大臣都不明就里,直將“六畜”與“胭脂”對應,才會小聲議論。恰長公主心直口快,一時說了出來,可這回答委實令人汗顏擔憂。
“胭脂是我們匈奴女人涂在臉上的,盛產(chǎn)于焉支山上,公主殿下可以試試。”渾邪王說著命人遞上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呈給長公主。
“嬌嬌!”長公主見有禮物,倒是歡喜得緊,渾然不在意方才失語,招呼坐于殿末的阿嬌上前。
我和劉彘面面相覷,這次能入大宴,全是仗著阿嬌的臉面,她一離席,我們有些不安。我抬眼望向坐于對面的趙信,他對我報以微笑,我頓覺心安。
待阿嬌轉(zhuǎn)過臉時,我們都不由得樂了,渾邪王更是笑出聲來。仔細一看,阿嬌面頰上多了兩團紅云!
“娘!”阿嬌氣惱地朝長公主跺腳。長公主急著安慰女兒,“哎,我的嬌嬌!”
“公主殿下莫要羞澀,待你入了匈奴,作了我們王家的媳婦,由於單太子每天為你涂抹胭脂可好?”渾邪王笑問,在座的大臣卻面露難色,整個宮室鴉雀無聲。
“娘,他說什么呀,他說什么呀?!”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阿嬌。阿嬌大哭,梨花帶雨。
“阿嬌莫要驚慌!”長公主抱過女兒不住安慰,居于正中的皇上回神,“渾邪王此番獻上胭脂,可是意與我大漢朝再結(jié)成秦晉之好?依王爺示下,現(xiàn)今已有合適姝麗?”
“陛下圣明!”渾邪王說得一本正經(jīng),“匈奴和大漢素行和親策,大漢朝今春便得喜訊,七年之瘤除矣!”他說的“七年之瘤”指的自是劉濞,我心不由得一顫。
“單于初定太子,想來也是我匈奴朝的盛事。我天單于和大漢天子素有姻親之盟,此番兩國都得上天恩澤庇護,好事不如成雙。我家太子為人寬厚,素善黎民,如果能和大漢公主締結(jié)鴛盟,此恩榮可延至后世,千秋萬代傳頌!”
“我不要!”還沒等皇上說話,阿嬌便嚷出了聲。
“阿嬌不知性也,渾邪王莫怪!於單太子美眷,無奈我大漢朝無此福分呀!”長公主一面推諉,一面不停對皇上使眼色。
皇上干咳一聲,實在騎虎難下。
“你們大漢朝素來謙虛,陛下莫要推辭!”渾邪王逼視皇上,“本王還記得當年冒頓單于言與高后和親,書言‘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愿以所有,易斯所無’。無奈呂后卻是言自己‘年老氣衰,發(fā)齒墮落,行步失度,單于過聽,不足以自訐’,這實是謙虛之語,我邦竟無人察覺,錯失良緣。小王今日在渭橋之上得見公主,驚覺天人,實是我於單太子之佳偶!”這渾邪王居然還把呂后和冒頓昔日兩位風云人物給搬了出來,這話……我瞄了眼趙信,他果然也正望著我,神態(tài)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