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匯入滾滾的人流，我想到三十三年前，我從我爸爸那兒出來，身邊也有這么許多人，那一回我急急忙忙奔向前去，在十億同胞中搶了頭名，這才從微生物長成一條大漢。今天我又上路，好像又要搶什么頭名，到一個更宏觀的世界里去長大幾億倍。假如從宏觀角度來看，眼前這世界真是一個授精的場所，我這么做也許不無道理，但是我無法證明這一點(diǎn)。就算真是如此，能不能中選為下一次生長的種子和追名求利又有什么關(guān)系？事實(shí)E，我要做個正經(jīng)­人，無非是掙死后塞入直腸的那塊棉花。

我根本用不著這么做，我也用不著那塊棉花，就算它真這么必要，我可以趁著還有一口氣，自己把它塞好，然后靜待死亡。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是多么大的幸福！在許由那張臭烘烘的床上躺下時(shí)，我還在想：我真需要把這件事想明白，這要花很多時(shí)間，眼前沒有工夫，也許要到我老了之后?？傊?，是在我死之前。

似水流年·

王二年表：

一九五O年出生。

一九六六至一九六八年，“文化革命”。住在礦院，是一名中學(xué)生，目睹了賀先生跳樓自殺和李先生龜頭血腫。

一九六八年，和許由在地下室造炸藥玩，出了事故，大倒其霉。先被專政，后被捕，挨了很多揍。

一九六九至一九七二年，被釋放。到云南插隊(duì)。認(rèn)識陳清揚(yáng)。

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七年，在京郊插隊(duì)。與小轉(zhuǎn)鈴交好。與劉先生結(jié)識。劉老先生死。后來上調(diào)回城，在街道廠當(dāng)工人。

一九七七至一九八一年，上大學(xué)。

一九八一至一九八四年，畢業(yè)，三十而立。與二妞子結(jié)婚。

一九八五至一九九O年，與舊情人線條重逢，很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己嫁了李先生。出國讀學(xué)位。喪父。離婚?；貒?。

一九九O年，四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