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聞鶯,我爹叫柳權(quán),是個丞相。
我娘生我的時候正是夏季,窗外綠柳成蔭。我爹剛從產(chǎn)婆手里把我接過去,便聽到了一聲鶯啼。于是我爹懶得動腦子,便順口給我起了這么個名字。
前腳我剛落地,后腳二娘就要生了。二娘也生了個女兒,我爹給她取名叫柳聞月。
我娘是我爹的正妻,可惜不得寵,就生了我一個孩子,我就成了柳府唯一一個嫡女。但雖說我娘不得寵,我爹卻依舊把我當成寶貝一樣。
我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也是二娘生的。要說二娘其實也不是很得寵,我爹對她只是比對我娘和顏悅色那么一點點,我爹對著我娘的時候幾乎沒什么表情,我爹不理我娘,我娘就也不理我爹。
我爹說來也是個奇人。
要說起柳丞相,好聽點說,那叫天子倚重;往難聽了說,那就是刻薄、死板又不近人情的一個人。好幾次他把圣上都給氣暈了過去,還梗著脖子不肯低頭。
要說以我爹這幅性子,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活到現(xiàn)在,也真是不容易。所以一直以來,我都特別敬仰當今圣上,那得有多大的容忍氣度,才能忍我爹忍到現(xiàn)在啊。那必須得是個風(fēng)度翩翩、有才有貌的佳公子。
正所謂誰家少女不懷春。
所以我少女時期的夢中情人便是皇上。
第一次見皇上,是在我十三歲那一年。
那年我爹治理水患,立了大功?;噬淆堫伌髳偅H自跑到丞相府里給我爹封賞。我們?nèi)依闲」蛟谀x堂門口迎接圣駕,皇上賞賜了好多東西,金光閃閃的。
我在丞相府胡鬧慣了,周圍的人都低著頭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我實在是好奇,于是直起身子想要看一看,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眉眼彎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那時候年紀還小,也不知道害怕,只覺得很新奇。他盯著我看,于是我也瞪著大眼睛盯著他看。心想皇上生得真俊俏,渾身金燦燦的,連頭上束發(fā)用的冠子都是金色的。
直到我爹察覺到了皇上的視線,回過頭來對我低喝了一聲:“鶯兒,不許胡鬧!”
我這才又低下頭去,但依稀覺得那個視線還在掃向我的方向。也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皇上真的就一直盯著我的腦門兒看。
后來他還說了幾句關(guān)于我的話,不過是看著我,對著我爹說的。
他說:“相爺家的大小姐果真是蕙心紈質(zhì),長得可不隨柳相。相爺若是這般資質(zhì),朕多挨你幾頓訓(xùn)也甘愿。”
我聽見他說的話,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竊笑,想著這個皇帝真有意思,罵了我爹又夸了我,也不知我爹是該哭還是該笑。
柳聞月立在我旁邊,聽皇上沒有夸她,還十分生氣地哼了一聲。
我得意地想,再哼皇上也不會夸你,因為我才是嫡女。
哼!
柳聞月自小就什么都比我好,長得比我漂亮,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繡花跳舞,樣樣都比我強,連名字都比我的好聽。這個嫡女的身份是我唯一能比得過柳聞月的。
皇上說完,我爹笑笑,避重就輕地回道:“是不隨微臣,隨微臣的夫人。”
其實我爹長得也挺好看的,就是時常板著張臉不肯笑,看著就不易親近。所以柳府的人,除了我和我娘,都特別怕他。
我不怕他,是因為我爹疼我。
我娘不怕他,是因為我娘不愛他。所謂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皇上當天沒留太久,和我爹在凝輝堂說了會兒話,便啟程回宮了。
皇上走了之后,我就飛快地跑到書房里把“蕙心紈質(zhì)”寫了下來,然后命人裱好,就掛在我床頭的柜子上。
我看著那幅字,感覺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