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莉說,他為什么這么苕?萬小景說,建建出來后我才曉得。他姆媽得了腸癌,正在住院。一屋里人籌錢籌得昏天黑地,祖屋都準備賣了。那個打架動刀子的人屋里蠻有錢,就找了他。說是給五十萬,替他幫忙去吃十年牢飯。建建一想,正好姆媽要錢用,他在外面做死做活,也難得賺到五十萬現(xiàn)錢在手上,就答應(yīng)了。李寶莉說,咿喲,關(guān)鍵不是錢不錢,是他這輩子都完了呀。萬小景說,就是說呀,十年啦,幾難熬喲。但是你聽建建怎么說?救我姆媽的命要緊,只當我出國讀了博士,一家伙賺五十萬塊錢回來了。李寶莉笑道,虧他會想。萬小景說,這叫自欺欺人。倒是那個真正砍傷人的伙計,出國讀了博士,玩電腦玩成了個大富豪。前幾年回國做房地產(chǎn),賺錢賺瘋了,汽車洋房什么都有。一句話,富得流油。李寶莉說,真的?要說的話,建建有一大半功勞咧。萬小景說,我也這么說呀。你猜建建怎么說?他說,看來我頂他還頂?shù)眯U值,一下子把他頂成了個社會精英。
這話說得李寶莉大笑起來。萬小景也跟著笑。兩個人的聲音都太大,茶館里的人便都朝她們望。
萬小景趕緊“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你說這個建建是不是蠻搞笑?李寶莉說,搞得像地下黨接頭一樣,說話都不能大聲。結(jié)賬走人算了。萬小景說,我關(guān)鍵的話還沒說哩。李寶莉說,啊,還有關(guān)鍵的?萬小景說,要說那個社會精英還蠻念舊,一看建建出來,說是像建建這樣孝順爹媽,又對朋友義氣的人,實在是難得。立馬就投資開了一個酒吧,讓建建當老板,賺的錢都是建建的。李寶莉說,啊,這有點像電視劇了哦?萬小景說,是啊。酒吧就在江邊,蠻有味道。你要不要去玩一下?李寶莉說,喂,小景,你是不是發(fā)燒啊,我一個扁擔,坐茶館已經(jīng)蠻搞笑了,再去泡酒吧,那還不笑倒一江的人。萬小景說,哎,又不要你拿著扁擔去。你曉不曉得,建建還沒有結(jié)婚。李寶莉警惕起來,說他沒有結(jié)婚,關(guān)我什么事?你莫把這個當關(guān)鍵啊。萬小景笑道,你說對了,這就是關(guān)鍵。有一天他朝我打聽你的情況,我就把你的事都跟他說了。我看他的表情,蠻替你難過。然后他就說,小景,你能不能再把寶莉介紹給我?我當年真的蠻喜歡她。李寶莉說,屁話,當年我是個靚妹,討人喜歡?,F(xiàn)在我是個扁擔,人粗面黑,人見人嫌。萬小景說,我還不曉得你這個美人胚子。在屋里養(yǎng)幾天,不曬太陽,不干粗活,吃點營養(yǎng),掉轉(zhuǎn)過身,一樣艷光四射。
李寶莉笑得一口茶都噴了出來。李寶莉說,你把一個挑貨的扁擔說得像個國際艷星一樣。萬小景說,我是說真的,寶莉。這是個機會。建建人蠻好,跟你也知根知底。他又沒有結(jié)婚,沒得拖累。除了坐過牢,哪樣都跟你般配。最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喜歡你。這是蠻不容易的緣分。
李寶莉本來正在笑,聽萬小景這么一分析,竟是止了笑,臉色認真起來。萬小景說,而且,建建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條件也蠻好,他完全可以幫你扛生活。將來小寶要上大學,光靠你這根扁擔,撐得???再說,建建自己就是個孝子,他也不會反對你給馬學武的爹媽養(yǎng)老送終。你完全可以按你承諾過的去做,你只不過多了一個處處能幫你的人而已。未必這些年,你從來就沒有想過再找個男人來愛你疼你?為你遮風擋雨?
李寶莉低下了頭。萬小景的話,觸到了她內(nèi)心深底的最柔軟處。她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白晝的辛苦,想起自己夜夜的孤單,李寶莉竟是猶豫了。的確,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將來一個人過一輩子,也從來沒有打算為馬學武這樣的人守寡一生。她只不過是生活的負擔太過沉重,沉重得她把自己當成一個賺錢工具,而徹底忘記了自己該有的生活。
萬小景看出了她的心動,緊跟著說,如果你擔心小寶接受不了,就先不說。等他上了大學,離開了家,再慢慢告訴他。他成了大學生,肯定也懂事,應(yīng)該明白做姆媽的人,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quán)利。
李寶莉低聲說道,你容我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