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腦殼王清受到批評，又見“胡、黃、白、柳”纏住他，他知道更加管不了，便?；^地對“胡、黃、白、柳”說：“你們不要纏著我，我去找老三爹來，跟你們把‘鬼’事說清楚?！蓖跚搴芄恚J為，老三爹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要把“鬼魅風波”推在老三爹身上，讓老三爹去扛著。因為李春雨是老三爹的孫兒。李春雨在越南戰(zhàn)場犧牲了，有關(guān)他的喪事都是老三爹一手操辦的?，F(xiàn)在，“鬼”在李春雨家里“顯靈”了，那當然要找老三爹說事。

老三爹拄著龍頭拐杖，邊走邊哼著“云夢澤，水鄉(xiāng)泊，云里夢里天地合；云里糧，夢里棉，云夢棉糧從天降……”的歌謠。當他走到鎮(zhèn)東頭流水小橋上就感到納悶。往日，出工的人們總是在橋頭與他相遇，向他問好，今天，怎么沒有人出工呢？他懷疑自己年邁體弱，記憶力衰退，導致生物鐘錯亂。于是，他立足橋頭，見大霧已散，太陽依然掛在沙湖上空，還是昨天現(xiàn)在的高度，昨日的時辰。他以此見證，自己的生物鐘并沒有錯亂……于是，他仔細思索，得出結(jié)論，今天的事與政治活動有關(guān)。因為時下“文革”，政治活動高于生產(chǎn)活動。一旦有“揭批大會”、“慶祝最高指示發(fā)表”、“學習‘毛著’講用會”和“學習大寨”等政治活動，不論農(nóng)活何等重要，都得給政治讓路。政治第一，政治壓倒一切。

老三爹過了流水小橋，拄著拐杖上了坡。他看見外灣、外村、外鎮(zhèn)的人，都像趕廟會似的向沙湖鎮(zhèn)跑來，而且面帶懼色。老三爹疑慮，瞇著老花眼，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人圍在鎮(zhèn)西頭，聚集在孫兒李春雨的家門前。于是，他推翻了剛才的結(jié)論，判斷起來：子夜在他家門前徘徊的那位解放軍，一定是李春雨。他異常高興：孫兒沒有陣亡，沒有犧牲，他還活著，一定是他回家探親夜半三更祭拜他的爹娘時，無意地扮演“鬼”，引起了這場“鬼”風波！

歪腦殼王清喜出望外地跑上前去，一邊攙扶老三爹一邊求助地說：“老三爹，您好！我的活祖宗、活菩薩、活救星，我找您找得好苦呀！現(xiàn)在，有人快把沙湖鎮(zhèn)鬧翻了天。外灣、外村、外鎮(zhèn)的人都跑來看熱鬧，我們沙湖鎮(zhèn)處在多事之秋，我向上級報告了這一情況，反倒挨了批評。因此，我只好請您出山，破譯‘鬼’事！”

老三爹捋了捋長須，笑了笑說：“清娃子，出什么山？破譯什么‘鬼’事？你的話，我越聽越糊涂?！?/p>

“老三爹，清晨，‘胡、黃、白、柳’攪在一起了。倆人唱白臉，倆人唱紅臉。倆人說有‘鬼’，倆人說沒有‘鬼’?，F(xiàn)在，這兩對人誰也不服誰。他們?nèi)枇R、毆打在一起。外灣、外村、外鎮(zhèn)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了，我不知道怎樣平息這場‘鬼魅風波’。”

“清娃子，這不是你們年輕人爭論不休的事嗎？什么是唯物論？什么是唯心論？”

“老三爹，不是‘兩點論’，是‘鬼’事，是家事……”

“清娃子，你是領(lǐng)導干部，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沉著冷靜。任何事情都有來龍去脈。老三爹有言在先，如果是鎮(zhèn)里的事，我一概不管。因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是家事，鄰里之間的事，需要我出面，我會盡心盡力?！?/p>

“老三爹！可以說是鎮(zhèn)里的事，也可說是家事，而且是……”

“清娃子，你怎么說話吞吞吐吐？是不是與我有關(guān)？如果是，你就大膽說，我能承受?！?/p>

“老三爹，的確與您有關(guān)，聽說李春雨家里有‘鬼’！”

“?。≡瓉砣绱?，莫非《聊齋》的鬼文化，在沙湖鎮(zhèn)顯了靈！好吧，清娃子，我正好要到春雨家去看看，給他們一家人憑吊祭拜！現(xiàn)在，我們一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