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光陰的故事——華語樂壇30年(5)

曉說4 作者:高曉松


他的頭兩張專輯是我們那個時候最鐘愛的。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在草地上唱各種各樣的歌,大家就瘋唱老崔的歌,而且以誰能搞到一首大伙兒都沒聽過的老崔的歌為極大的光榮,然后說我給大家唱一首你們都沒聽過的老崔的歌。大家可能很少聽到老崔最開始的一張唱片《浪子歸》,我一直管這張唱片叫《一泓清水》。因為我一直沒見過這張唱片的封面,我們都是從翻錄了無數(shù)次的磁帶里聽到那張唱片的詞,大部分是我?guī)煾更S小茂填的,“我長久離你在遠方,積存了許多話要對你講”“又推開這扇籬笆小門,今天我歸回”,等等。老崔的曲,小茂的詞,那時候在坊間,在我們這些熱愛他們的人中盛傳這張專輯。這張專輯據說就是在錄音棚里面,大概用了六七天的時間,老崔在里面跟樂隊一塊玩,玩出一個結構、一個旋律,然后我黃師父,就在門口蹲著往里填詞。不像今天這樣,大家約一堆歌來了,約人編曲,然后到棚里唱完就走了,然后在那兒修。他們是在棚里頭,據傳是這樣一起玩出來的。那張唱片我特別喜歡,聽了無數(shù)遍,在大學草地上也唱了很多次。

崔健影響了我們一代年輕人,以至于我們開始拿起吉他,拿起鼓槌,拿起貝斯的時候,人人都搞搖滾樂,包括那個時候組成的青銅器樂隊,也是重金屬,弄搖滾樂。我偷偷摸摸寫了一首《同桌的你》,都不敢給大家唱,因為那時候自己完全不符合長發(fā)男生應該有的那種風范,就是那種,排練完了以后,累得不得了,還坐在那兒,抱把木吉他,說各位,我給大家唱兩首騷柔的歌曲,又騷又柔。后來校園民謠在20世紀90年代——1994年、1995年,造成高潮的時候,我經常到處說,其實我們給了大家一個錯誤的印象,就是80年代的大學生好像都是唱《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這些歌曲的,都是些騷柔的歌,其實不是。那個時候是搖滾樂的天下,像我們那種騷柔的歌很少,包括我們自己寫的也主要都是搖滾樂,只是偷偷摸摸地寫一點兒那種騷柔的歌曲。在老崔的帶動下,那個時候誕生了“光芒萬丈”的大陸搖滾樂,也是大陸的音樂最開始能倒著影響到港臺的時候。流行音樂一直到今天,還是以臺灣為主,主要的工業(yè)化的流行音樂,是由港臺來生產的,而大陸的這種“人文化”的流行音樂,也始終只是在某一個點上還能跟港臺的過過手,不能稱之為抗衡,就是不丟人吧,那時我們還沒有工業(yè)化的包裝。

那一代搖滾樂是非常偉大的。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大家都很窮,我們排練,三個樂隊用一套樂器,“青銅器”跟“黑豹”,還有當時叫“呼吸”后來改名叫“超載”的,以高旗為首的這個樂隊,我們一起在中國政法大學的一個傳達室里,用一套樂器排練。我還記得在那兒聽他們寫歌,“人潮人海中……”(黑豹的《無地自容》)最開始寫的時候特別有意思,全都是用臟話寫的,但唱出來就播不了,后來才填進去有意思的詞兒。那個時候大家對流行音樂懷著一種神圣的信仰,只要聽到一個好的,就到處傳誦,看到來一個好人,都去圍觀。我還記得有一次聽到臧天朔的《心的祈禱》,詞也是我黃師傅寫的。有一個同學夜里一點鐘敲我的門,那個時候沒有互聯(lián)網、彩鈴什么的,他聽了一首好聽的歌,他就背下來了,然后敲我門。我說什么事兒,他說你出來,到院子里我給你唱首歌,我就走出來。他就開始在院子里給我唱,“我祈禱那沒有痛苦的愛”,我當時聽了都傻了,我說這歌詞寫得真好。

那時就是這樣,看到一個好的,就恨不得天天圍著這人轉。我還上大學的時候,聽說來了一個叫張楚的人,他的音樂傳遍了我們大學彈琴唱歌的圈子。那個時代的大學還留著唐宋時代的遺風,還愿意養(yǎng)文人,養(yǎng)流行音樂家。我記得那時候清華里就養(yǎng)了很多,當時的詩人,像俞心焦也都住在清華,張楚來的時候也住在清華,住在北大,住在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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